他太难过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留恋这一点温暖。
这温暖实在太好了,对吗?他觉得自己有一万个形容词可依赖描述现在的感觉,可是到最后,只能想出来一个“好”字。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杨子归呢?
就像杨子归也同样对他怜惜又心疼一样啊。
归墟想着,就忍不住嘴角轻轻翘起来,在脸边白玉一样的手指上轻轻蹭了几下。
如果这一刻能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如果时间能停下该多好?故人还没有离散,世事还没有变换。
那个他最爱的人,心里也同样在牵挂着他。
第64章 第 64 章
赵惠醒来的那一天,归墟刚刚好不在无双殿,说是有了什么特殊的情况需要他去看一看,已经走了两三天了。
归墟不在无双殿的时候,杨子归就清闲了不少,有时候出城去看一看周适宜大将军,其余时候就守着赵惠。
凡界的大夫无论如何都诊不出他的病症,但是他就是一直昏睡着,怎么都醒不了。在睡了十三、四天之后,他突然就醒了。夜明珠温柔的光给屋子镀上了一层柔柔的光晕,他缓缓睁开眼,好像回到了最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他有那么一瞬,不知今夕是何夕。
杨子归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坐着,发现他醒过来了,迅速收拢好自己的思绪,缓缓地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赵惠被他吓了一跳,却也被他拉回了思绪。
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遭遇,那些颠覆了他几万年的认知、把他的世界搅和的乱七八糟的记忆。
和那个他不知道该恨还是该爱的人。
他看着杨子归,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你认识,旱魃吗?”
赵惠的喉咙处有一道伤疤,虽然包扎上了,但是他说话声音断断续续,沙哑无比。
杨子归凝神细听,才听出来他问的是什么。
旱魃,他当然是认识的,无论是屏翳还是杨子归,都认识。
所以他只点了点头。
赵惠面容艰涩无比地说:“那你愿意,去救他吗?”
他的声带遭到了无法弥补的创伤,说话的时候,就像破碎的石头划过了鼓面,疼,钻心的疼。
但是对赵惠来说,或许只有这样的疼,才能够提醒他,他应该要做的是什么。
说出的话好像都含着血,他断断续续地说:“那r.ì,你走之后,岛上来了一群人,他们见人就杀,法力深厚、神力莫测,而且刀枪不入,岛上的人,差不多都死了,有一个叫归无的,甚至被吊在树杈上,流血流了十几天才死去。旱魃他提着剑,以血换血,才能伤害到他们,但是那些人太多了,他实在没办法,就带着我逃了。”
但是逃离那座岛并不是命运的拯救,而是新的深渊。
或许是若木被挖走的原因,在岛上最后一个人死去之后,那座岛,被黑魇当做大本营的地方,就沉了。他们走的那条路,星河全都坍塌了。
赵惠回忆说:“紫荆湖那一条路,是旱魃建的,我并不知道,他到底看了什么会想到那样一条路,那么美,那么神奇,但是,在岛沉没之后,紫荆湖那条路,就彻彻底底的碎掉了。”
是真正的碎掉了,就像一块玉石,从高空坠下,碎成了粉末。从最顶端开始,从最遥远的星云开始,从最美丽最神奇的景色开始,慢慢化作了粉尘,随着风一吹,一切都变作了虚无。
在最后一朵星云碎掉之后,赵惠看着旱魃呕出了一口血。
他的血,是纯黑色的,透着不详的邪气。
旱魃本为逆天凶煞,他埋骨于千万尸体之下,在烈r.ì中吸取了尸体中存在的不甘的呐喊,化作刀枪不入、天地不容的凶神。从最天真无辜的生灵变成了最邪恶最可怕的凶神。
但是旱魃,是没有血的。
他是冤魂凝聚成的邪神,不应该有血。
这些血,是孽障,是他欠下的债,血流下的时候,是他在还债,还完了,就要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了。
这些赵惠都不知道,他只是看到旱魃呕血,觉得心头一跳,有难以抑制的悲伤和心痛。
他不应该为他而心痛的,要知道,旱魃不仅囚、禁他威胁他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还把他的爱人当作了一条狗。
他很恨旱魃。
但是心头的悲哀却骗不了人。恍惚间,他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是满手的泪水,苦涩,甘甜。
赵惠觉得自己很奇怪,他转过头,不肯再看旱魃。
其实旱魃呕血的时候,看起来并不狼狈,也不凄惨,甚至因为他如玉的脸庞、清隽的仪态,让人觉得那一口血是错觉,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从他的灵魂里生生撕下来的。
但是赵惠就是难以忍受。
即使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他想起那一幕,还是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难过的喘不上气来。
他沉默半晌,决定跳过这一段,接着说下去。
在离开了紫荆湖之后,他们确实过了几天悠闲的r.ì子,但是,很快,铺天盖地的追杀就来了。
就像他当年犯下滔天大罪,天道降下神罚一样,密不透风的追杀。
他们走在路上,一颗寻常的C_ào可能会化作持刀的凶者,他们坐在船里过湖,湖里可能会飞起一条鱼,要穿破他的喉咙,甚至天降下一滴雨,都会在接触他们的时候化为利刃。
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喘息的时间。
赵惠迅速抛掉了他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悲伤,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逃跑上。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天道的管辖下,他们能跑去哪里呢?而且这样让人防不胜防的追杀,他们还能逃得了多久呢?
很快,两个人都遍体鳞伤,旱魃还能坚持,他毕竟是魔神之一,哪怕头掉了,还能有一具身、体存活,就像刑天一样。但是赵惠本就神魂不稳,这具身体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在平安无事的时候,他都有些离魂的症状,更何况是现在。
他r.ì渐虚弱,甚至一r.ì内有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他不知道在那些时间,旱魃是怎么带着他逃离追杀的,但是他们走过的路越来越多,终于到了九y-in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