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归痴痴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遥远的黑暗中,低垂着头思索,如果说,心魔眼中隐含着人心底最深处的梦魇的话,不应该是这样的幻境,这其中一定有他没有发现的地方。
是什么呢?
他突然想起,师父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幻境中突然出现的,是那一r.ì魔教大劫之前,师父告诉他的。
师父把他藏在密室,和他说:“你自幼聪慧,师父不愿管教你太多,你只要记住,你要承担魔教的重担,你学武功,就是为了守护你觉得重要的东西,别为了恨做任何事情,为了守护。”
那之后,发生的事情,联系外面心魔眼的情况,杨子归勉强把自己从悲痛欲绝的情绪中剥离出去,冷眼旁观那一切。
那些正道人士,因为即将得到的秘籍,心里带着的是“喜”和“欲”,师父为了守护魔教、为了保护他,带着的是“哀”和对那些人的“恶”,而年少时的他,带着的是对师父即将死去的“惧”和对那些人的“怒”。
心魔眼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么算下来,还缺的是爱。
爱,是最难的一种情感,最为讲究的是一个“真”字,之所以在这段心魔中没有出现“爱”,多半是因为这些都是别人给他的梦境,并不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
那他的爱应该给谁呢?
杨子归握紧了扇子,想起自己好像给了那人许多称呼:小孩,祖师爷,小徒弟,彩琼,唯独不曾叫过他,归墟。
即使他的一生,不过是为了被炼成个药丸子给那人补一补身子,在这种关头,他想到的,也只有那一个人,那一个维系他与这个世界的人,那一个他心中铭记的人,那一个他愿意把一切都献给的人。
归墟。
第88章 第 88 章
眼前突然重归混沌,只有一个白色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是公孙轩辕。
杨子归握紧了手中的扇子,看着他,他一恍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那是天命,是命运之书早就写就的一章诗篇,是他必经的一段路,是他早就写好了的结局。
但是,求仁得仁,他不悔。
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未竟的话语,轩辕氏轻抬起手:“心魔眼,现在是你的了。”
杨子归接过对面的人给他的小木棍,微微退后几步,一揖到地。
就算这是早就书写好的命运,也并非无可改变。
他端坐于茶桌旁,手里紧紧攥着那根木棍,方才心魔眼中幻影的实体就坐在他对面。
轩辕氏笑着看他:“看来你什么都懂了。”
“不,”杨子归微微皱眉:“有些事,还望先圣解答。”
“哦?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杨子归思索着慢慢道:“先圣说自己确为天道的分、身,又说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还为轩辕氏,那我是否可以大胆推测,当年传说的被吞噬并不是一个传闻,而是事实。唯一有差错的地方是,被吞噬的并不是您,而是天道?”
他说这话,简直石破天惊。
对面的白衣人却还是不慌不忙,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你为何如此认为?”
杨子归慎重非常:“因为心魔眼,和屏翳。”
心魔眼不是凡物,那是先圣用来镇压九大凶兽的阵眼。眼前之人既然能够在里面来去自如,就说明他还是轩辕氏,但是屏翳看到他时的惊讶并不作假,那么那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就有了根据。
屏翳毕竟是魔神,他认为天道确实吞噬了轩辕氏,是因为他感应到了天道重新焕发的生机。
可是本应被吞噬的轩辕氏,现在却活得好好的。
本就没人规定,只能本体吞噬分/身,不是吗?
见到轩辕氏,屏翳只是惊讶的问了一句话,就一直在思索,他是感应到了天道的气息。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里,他决定好了自己要不要继续效忠天道。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因为本为灵体的屏翳,哪里都不能去。现在他却全无踪迹,应当是天道给了他某种宝物,让他去做了什么事情。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杨子归只说了一句话,轩辕氏就懂了。
他捧起一盏茶,笑着问:“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呢?”
杨子归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那旱魃如今何在?还有赵惠和蚩尤又当如何?做这些你有几成把握?我若是做了,归墟就可以摆脱他们了吗?”
他这一串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字字句句透着惊惶。
先圣听着他心底的无助,微微笑起来:“孩子,这些事情,我一个都不知道,但是,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结果如何都是未知数,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我们所有的筹码都押上去,万一就赢了呢?”
他不愧是天道之智,一言一行都透着听天由命的唯心思想,听起来就像一个专注洗脑的神棍。
杨子归收起手心的木棍:“我会按你说的做,你答应我,保护好他。”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自惠一直看着这一切,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他才幽幽地开口:“你真的有把握吗?”
轩辕氏的背影看起来就像磐石,坚硬挺拔,不动不折:“尽人事,听天命。”
自惠低下头,看着自己飘飘d_àngd_àng的魂体:“你这是,在利用他。”
轩辕氏的声音像在遥远的光年之外传来:“如果灭亡是我应得的命运,我不会抗拒。”
“但是,你不能保证,他的选择会如你所愿。”
轩辕氏看起来冷静非常:“不,他会的。”
“疯子。”自惠看着自己的魂魄和身边的辛欣,自嘲道:“谁不是疯子呢?”
是啊,谁不是疯子呢?
杨子归并不完全知道这些人的计划,但是他对自己的命运有清楚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