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是少师无为的吗?”无为随意坐在地上,轻轻展开卷轴,上面画着个衣不蔽体的人形,腰间缠绕着金色的龙身。待到看清楚腰股相贴间,那若隐若现的玉麈龙影,他登时一阵面红耳赤,嗖地把画卷折上。这居然是一幅龙阳彩绘图?!难怪会在床底下!八成是少师无为藏得!还真是人小心不小。
不过,那条龙,为什么是偏偏是条金色的龙?无为冷静下来,又猛地彻底拉开画卷,画中内容完完整整呈现。原来衣不蔽体的是个光头少年,而另外那条金龙,上半身则是打着赤膊的人形,后背上还盘绕着一尾金色的龙。二者正搂作一团,口唇相交。他脑中顿时嗡地一声,如遭五雷轰顶,“御龙皇!”
“无为!你在房里吗?”
“糟了!”听出门外来者是有涯,无为匆匆卷了画,见对方大步流星迈进来。他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扬,眼角瞟了床架上露出一点点角,对来人调侃一句,“你倒是比进自己家还熟门熟路。”
有涯哈哈一笑,“你还真说对了。”他瞥见无为面色异样,眼神也游移不定,狐疑问道:“你这脸怎么那么红?又病了?”说着就要上手去探一探。后者一巴掌挥开,挪出两步。
无为问道:“来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有涯揉揉手背,露出个笑脸,“日常攀交情而已。”他在屋内转悠一圈儿,看到桌上乌木盒子里一块儿玉佩,霎时眼前一亮,拿起来赞叹道,“少师府到底不同一般人家,这一看就是好货。以我对玉石的了解,这块玉佩,应该……”
“这个是兰北望托我转交给你的。”无为说着,悄然把手上的玉佩藏在袖中,“既然来了,自己拿走吧。”
“啊?”有涯一时愕然,谨慎地拿起玉佩,反反复复欣赏片刻,不确定地问道,“真的?”见对方笃定地点头。他冲无为眉毛一挑,露出个痞痞得笑,“很会做人嘛,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读书人就是太客气。”无为故作随意地言道,“你又没帮上什么大忙,还非要送谢礼。”说着瞥有涯一眼,“你拿着不会受之有愧吗?”
有涯眨巴眨巴眼睛,抬手向前一送,“有理。整件事情最辛苦的是无为少爷,来来来,我转送给你。”
无为沉着一张脸,暗暗埋怨自己话多,面上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不要!你留着吧。”
“也是。你呆在少师府里,锦衣玉食,对这种小来小去的东西自然看不上眼。瞧瞧这间屋子里,就有不少好东西,比如这个花瓶,这套茶具,这一桌子的文房四宝,还有这……”有涯一手在房内指来指去,一双眼睛四处扫视。
“喂!你差不多一点儿,别得寸进尺。”无为生怕他看见床架上的画卷,连忙出声打断,拉着有涯向外走,“出去出去,我请你吃饭。”
有涯收起嬉笑,看了无为一眼,“你确定就这样拉着我走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出少师府吗?”后者闪电般地一甩手,率先出了房门。他却是趁机用手肘撞过床架,继而负手在身后,感受到一物落于掌中,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无为离开。
两人前后脚在息丹城的大街上走了半晌,无为满脑子都是那幅画的内容。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幅画?是谁画得?又为什么会藏在少师无为的床底下?尽管他他极度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那幅画上,的的确确是他和御龙皇。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干过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无为,咱们都转悠两个多时辰了。”有涯不满地抱怨道,“这午饭都变成晚饭了,你还没定下来去哪家吃吗?”
无为立即停步,回首瞪了有涯一眼,抬手一指,“就这家了!”
酒楼十分热闹,大厅更是已被人包下,坐满了食客。小二将两人引致楼上,满脸歉意,“二位,对不住了,今儿小店就剩这一处地方。”
无为随口问道:“是什么大人物来到你们店里?”
小二笑脸答道:“回无为少爷,是有江湖人携家眷路过息丹城,正逢老友相遇,索x_ing在此驻留,饮个痛快。”说着悄悄指向不远处,“那边一桌的几名夫人,便是家眷。”
两人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两名大肚子的夫人并肩而坐,笑容满面的聊天,旁边还坐着几名女儿家,大到十几二十岁,小到咿咿呀呀话都说不利索,围在一处,好不热闹。
两人距离那一桌女眷不算太远,时不时有言语落入耳中。
“我看那,咱们干脆给这俩未出世的小家伙儿定个亲,妹妹觉得怎么样?”
无为一口茶水,险些呛死自己。他偷偷转首瞟过去,却见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起身走向那一桌女眷,将手上三尺秋水,往桌上一杵。
第60章 060
“你们简直不配为人母,娃娃还没出世,连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不知道,就已被定下终身,荒唐至极!”
看到年轻人对着一桌女眷,张口就来。有涯幸灾乐祸地低声言道:“我今儿算是见识到,比剑玉宸还愣的家伙了。”
无为仔细打量年轻人,心中把对方的话好好品一番,越想越是赞同,“我觉得他说的很对。”顿了顿又道,“你说的也对。”
相较于这两人,事主的那桌女眷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其中略微年长但风韵犹存的夫人,略微抬首看向这莫名出现的年轻人,笑言,“小……这位公子,深秋时节,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那年轻人大概是没料到夫人笑脸相迎,提剑在手,防备地后退一步,自然是不肯当真坐下,厉声言道:“少来这套,我说的不对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不该在还没出世就被定下!”
此时,另外一名较为年轻的大肚子夫人,冷哼一声,“对与不对况且不论。我见你也是个提剑的,你家父母难道没有告诫过你,出门行走江湖,千万记得谨言慎行。否则,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年轻人瞪向夫人,忿忿出言:“江湖人看到不平就要管,不然拿剑切菜吗?”
“我看你还不如个切墩儿的厨子!”年轻夫人说罢,拍案而起,身边两名十几岁的姑娘,立即提着拳头,护在夫人两侧。
年长的夫人连忙拦住她,劝慰道:“妹妹,何必跟晚辈动真格儿的?”说着看向左右一群姑娘,“就让我家二丫和这位小公子比划比划。公子若胜得了,再来发表你的长篇大论吧。”
话音甫落,一众女眷之中,闪出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年轻人瞧了片刻,笑嘻嘻地抱拳作礼,“小哥哥,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这秋水便不露锋芒了,点到为止,不伤和气。”才将说完,手上一挽剑花,竟是用出一招劈山之势。
“啊!”没料到对方叫出一个小丫头,还说打就打。年轻人大惊失色,连忙起手持佩剑格挡,对姑娘言道:“快住手!本公子不与一名丫头片子动粗,说出去被江湖人耻笑!”
只闻旁边夫人轻描淡写地飘来一句话,“小公子,连个丫头片子都打不过,才叫丢人!你还是尽展所长吧。”
局面已是骑虎难下,年轻人只好衣袂一别,正色对阵眼前的小姑娘,“丫头,打疼了。你可别哭鼻子!”后者俏皮地做出个鬼脸,一个弓步翻掌,气势十足。
二人就在楼上两桌之间的地方较量起来。无为饶有兴致地围观,“来猜猜他俩谁胜谁败?赌输的人付这顿返钱,如何?”
不知无为突然玩x_ing大起,别人打架相拼呢,他倒有心情开赌局。有涯笑道:“好啊,我压小姑娘胜。”
闻言,无为贼贼一乐,暗自嘀咕,“等着输吧!”面上故作谦让状,“我站那位公子好了。”
说来怪异,楼上这么大动静,楼下大厅众人照旧该吃吃该喝喝,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这边。而在楼上,除了另外几个小丫头好奇的瞧着热闹,两名大肚夫人则是完全不cao心的模样,看也不看一眼战局,面上依旧谈笑风生。
年长的夫人叹道:“我家二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在武学上迟迟没有长进。你家他大哥,已经有打算送二丫去念书,将来闲在家里,管管家事,到了年纪,拾掇拾掇嫁出去,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那年轻人听到此处,突地一个闪神儿,肩头被对方一招斜砍,不偏不倚砸在锁骨,疼得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小姑娘颇有武者风范,一招得手,也不再趁机抢攻,而是退开两步,笑嘻嘻地提醒道:“小哥哥,专心哦!妹妹的剑锋从来没沾过血,你可不能让我坏了自己规矩哟。”这话一出口,谁都听得出,她分明有意放水。
年轻人当然也听得出,他沉着脸,一手揉着生疼的肩头。没想到这小丫头看似弱柳扶风,虽然剑未出鞘,但几十个回合走下,大多都是刀招,更甚面不红气不喘。他暗暗握紧手中佩剑,斟酌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二丫头!”年轻夫人言道:“再磨蹭下去,这盘狮子头可就被你的姊妹们瓜分干净了!”
“哎呀!”小姑娘娇嗔一声,面上果然露出几分着急,手中剑鞘一扣,反守为攻,一招快过一招。年轻人顿时陷入左支右绌,没过几招,出现败象。
有涯在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低声对无为言道:“看来这顿饭,注定要无为少爷破费了!”后者横了他一眼,手中筷子一动,竟是夹起一颗蚕豆,嗖地甩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