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节目是《动物世界》。”
“去你的。”
桓乐随即便把蓝布包裹的事情跟阿贵说了,看着逐渐沉默的阿贵,挑眉道:“看样子,你应该猜到了是谁来找你,对不对?”
阿贵没说话。
桓乐继续分析:“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说实话,你说你一直生活在西北的深山里,那又怎么会跟长安的妖怪扯上关系?”
撒谎精阿贵,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桓乐虽不怀疑他对岑深的关心,但不代表他就相信了对方的鬼话。
他甚至曾经怀疑过阿贵是柳七变的,但这念头仅仅存在了三秒钟就被桓乐推翻了。无他,是节cao问题,柳七再怎么样,好歹是个人物,怎么会变成一只老不羞的乌龟呢?
阿贵反问道:“那你觉得实话是什么?”
桓乐正色:“我有理由怀疑,你从一开始就在撒谎。你会出现在西北的深山里,是因为柳七带你去的,你们不是偶然遇到,而是柳七从大唐将你带到了现代。你跟我一样,是大唐来客。”
闻言,阿贵诧异地看了桓乐一眼。他知道桓乐很聪明,但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说出了自己隐瞒最深的真相。
桓乐继续说:“我曾经猜测你找人修复小绣球,帮柳七完成这场传承,是为了回到过去,挽回某个错误。你没有否认,但现在看来,你根本是在逃避。”
回去和逃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如今想来,阿贵从来没有对小绣球的修复工作表达过多大的关心,好像修不修好都无所谓一般。
但桓乐冥思苦想,如果阿贵真的跟他是同时代的人物,又会是哪一位呢?他好像从来没听说过长安城里还有一位龟仙人。
“别想了,你又不可能认识我。”阿贵慢悠悠地翻了一个白眼,“找你爷爷来还差不多。”
“哇,你承认啦?”桓乐一副夸张的不可置信的样子。
阿贵气死。桓乐的爷爷桓岐明明是一个非常正直、善良、忠诚、老实的人,怎么就生出那么个戏精孙子呢?
“来找我的应该是鳌鱼。”阿贵深吸一口气,道。
“鳌鱼?”桓乐在脑海中勾勒着它的形状,“是螭吻?”
“屁,螭吻是龙的儿子,他就是条妄想越过龙门,结果偷吃了龙珠,变成了龙头鱼尾的大鲤鱼。”阿贵依旧犀利地吐着槽:“长安妖界有很多怪谈,民间也有很多神话故事,不信你去打听打听钟楼下镇着什么妖怪,一半的人会告诉你镇着条大鳌鱼,另一半的人会告诉你镇着只乌龟。”
闻言,桓乐用心点评道:“那你俩还真是难兄难弟。”
思及此,他又想起了包裹被偷的那一晚,永兴坊妖市的戏台上,正在上演《西游记》的第九回《袁守城妙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其中扮演龙王的那只妖怪真的长着一颗龙头,想必那就是鳌鱼了吧。
可能那个时候,对方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或许,自己的包裹就是他指示影妖去偷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你骗财还是骗人家感情了?”桓乐问。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阿贵气绝,但语气中莫名透着一股心虚。
桓乐摇摇头:“不能。我看我还是用你去换我那包裹,我包裹里还有很多金子呢。拿回来我就变成大款了。”
两人商量间,岑深还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柳七的教育方式,说好听一点,叫严格。说难听一点,叫“你怎么那么蠢,这个问题都不懂你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不该救你”。
岑深觉得,在柳七眼中,除了傅先生这么几个少有的人,可能所有人都是智障。稍微厉害一点的,也只是高级智障而已。
时至今日,他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匠师协会的人那么讨厌柳七了。
接受柳七的传承,成为柳七的弟子,无异于遭受灵魂上的鞭笞。岑深相信,等到传承结束的那一刻,柳七一定会说出那句熟悉的话——不要告诉别人我是你老师。
当然,岑深并不介意。他对自己的天赋很有自知之明,可能比普通人好上许多,但却绝对达不到柳七那样的水准。
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个火种传下去,一如吴崇庵那样。
“哒。”柳七屈指敲在桌面上,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小匠师为何还能走神。
“抱歉。”岑深立刻回神,继续画阵法图。这阵法图是柳七给他布置的作业,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阵法图,几乎融合了所有有关于阵法学的知识,刻画起来相当不易。
柳七负手在旁,半晌只吐出一个字:“丑。”
岑深无奈,他能把阵法图整个画完就不错了,哪还能兼顾美感呢?
日落西山,一天的学习(折磨)终于过去,岑深恭敬地向柳七辞行。在他们匠师这一行,仍旧沿袭着老一代的师徒模式,尽管柳七不承认自己是岑深的师父,可岑深不能不敬他。
柳七以往并不回应,大多在岑深离开前,便转身而去。但这一次,他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道:“下一次,便是最后一次。”
相聚有时尽,当离别来临,岑深竟然生出一股不舍来。
可能对于柳七来说,他只是一个被偶然选中的有缘人,相逢不过数日,谈不上什么交情。可岑深在回忆里旁观了柳七时空之旅的全过程,几十年光y-in眨眼而过,不知不觉间,像是认识他很久了一样。
岑深点点头,道:“下次我会早点来。”
说罢,两人便该道别,但柳七忽然又道:“小绣球的使用次数问题,你应该了解。我无意用它再造出一个神,你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会走向何方,由你自己去选择。”
闻言,岑深微怔,随意露出一丝苦笑:“小绣球的问题,傅先生已经告诉我了。”
问题的答案,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夹在傅西棠的回信里。
小绣球没有使用限制,谁都可以用法力催动,但它的核却是唯一的。依照傅先生的推断,这一枚核,仅能再使用一次。
一次之后,能量告罄,核也就失效了。
而不周山上的天外陨石,可能几万年来就那么一块。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枚核是天外来的东西,所以才能打破天道的桎梏,助小绣球登上神坛。
但岑深并不打算放弃希望。如果是从前的他,或许已经擅自为这件事写好了悲伤的结局,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从内心深处,渴望着美好结局。
第83章 朱雀姑姑
最终, 阿贵问桓乐借手机,跟书斋通了一个电话, 约定好让鳌鱼带着蓝布包裹来西子胡同一叙。
他全程都很冷静, 丝毫没有被人找上门来的紧张,亦或是终于要得见故人的激动。倒是岑深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让他差点跳脚。
“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糟糕吗?”阿贵斜眼,“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兴许是我遭到了对方的迫害呢?”
岑深和桓乐对视一眼, 齐齐摇头。
阿贵气死,它决定在鳌鱼上门之前都不再跟这两个妖怪说话, 让他们憋死。可他不说,岑深和桓乐就真的不问, 仿佛丧失了最基本的好奇心。
人世寒凉啊。
阿贵哀叹着, 跑回了鱼缸里逗金鱼,以排解心中寂寞。
岑深和桓乐却还留在游廊上,肩并着肩坐着,仿佛在浪漫地晒月光。但若仔细听,便能发现他们的谈话内容一点儿都不浪漫。
“这结界能行吗?”岑深问。
“应该可以。”桓乐丢掉手里的树枝, 拍拍手,说:“那两个人既然能被四爷请进门, 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我们只要防着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就行了。”
“你觉得……阿贵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认识我爷爷, 又如此神秘,也许跟朱雀有关。”
阿贵满口谎话,纯属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 桓乐觉得,还是等明日那两位上门来,问他们比较靠谱。
“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真有危险,阿贵早逃了。”桓乐抬手搂着岑深的腰,把头搁在他肩上,末了又忍不住吐槽一句:“即便他可能到明天早上也爬不出西子胡同。”
翌日,下午三点,两位客人姗姗来迟。
开门迎客的仍旧是桓乐,视线扫过威猛大汉手里拎着的果篮,确定这两人是真的上门拜访的,嘴角这才勾起一丝微笑。但他并没有直接将人请进去,而是客气地伸出手,不客气地问:“包裹呢?”
包裹就在魁梧大汉的背上,他拿下来爽快地递给桓乐,道:“物归原主。”
桓乐挑眉,掂了掂包裹,见两人态度还算好,便打消了当面验货的主意,侧身道:“请。阿贵就在里面。”
“阿贵?”大汉抬起的脚步微顿。
“你们不是在找一只乌龟?”桓乐反问。
大汉和旗袍美女对视一眼,女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搭在大汉肩上,打趣说:“你确定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一位?”
“先进去吧。”大汉无奈,脚步不禁加快,似乎也急着去确认阿贵的身份。
院子很小,只两三步便到了。大汉的视线与趴在游廊上的阿贵隔空相望,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谁都没有打扰。
良久,大汉向阿贵拱手,似是叹息又似是松了口气,道:“玄青尊者,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