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昙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沙哑着声音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西诺曼嗯了一声,倒是极为顺从地离开了小木屋。
祁昙闭着眼睛,听见木屋被关上时发出的咔哒声,也听见了西诺?j-ian??渐远离的脚步声。
他终究还是堕落了,不,他也许早就已经堕落了,堕落到连暗精灵们都不屑去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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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昙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整夜,却并没有睡着,他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棵枯死的母树,还有母树上的那个漆黑的仿佛手掌印一样的印记。
这些东西如影如随地跟着他,让他觉得痛苦不堪。
他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只有一头铂金色的长发?c-h-a??外面,直到第二天一早,小木屋的门被敲响了之后,祁昙才有些迟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敲门声急促极了,祁昙本想和昨天一样,找个理由将门外的精灵遣走,却不想,在听见精灵所说的话时,他瞬间便忘记了自己的想法,匆忙地套上了衣服后,便打开了门。
那个精灵见门开了,早已蓄满的泪水滑落下来,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哭得上期不接下气的,“希斯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大长老他快要不行了。”
祁昙的大脑一片空白,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西诺曼呢?”他问那个精灵,和他一起朝着大长老的小木屋迅速地走去,“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西诺曼大人知道了,他正在大长老那里。”那个精灵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西诺曼大人让我把您叫来,说,说让您见大长老最后一面。”
听到这话,祁昙的双腿一软,若不是那个精灵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他,他就要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就连西诺曼也没有办法了吗?
祁昙死死地拽住胸前的衣襟,呼吸急促而凌乱。别的精灵或许不清楚,但他却知道,如果西诺曼没办法救回大长老的话,大长老恐怕就真的不行了。
祁昙匆匆地赶到了大长老的小木屋,小木屋的外面站着好几个已经接到消息的精灵,祁昙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大长老床边的西诺曼。
西诺曼抬头看了一眼祁昙,轻轻摇了摇头,“我很抱歉,希斯。”
第67章 貌美如花的精灵祭司11
祁昙的呼吸顿时一窒,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身体摇晃的幅度陡然变大, 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上一样。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摔倒,而是有些踉跄地走到了大长老的床边,在看见大长老此时的模样后, 祁昙仿佛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全部抽光了一样,双腿一软, 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床边上。
眼前已然咽气的老人和休斯长老去世后的模样重合了起来,祁昙浑身颤抖着, 死死地咬着下唇,却还是一不小心从唇缝间溢出一丝哽咽, 最终, 他还是放弃了忍耐,趴伏在大长老的身上放声痛哭。
西诺曼低头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走到了小木屋的门口。
门外的几个精灵在听见祭司大人的哭声时, 便知晓了大长老离世的消息,此时一个个的都已经泣不成声。
西诺曼的脸色和祁昙人一样沉痛,却还是在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若是放在以前, 大长老离世的话, 精灵们会悲伤, 却不会如此绝望。因为他们知道, 部族里的母树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大长老就没有办法回归母树的怀抱,这对于一个精灵, 尤其是对一个对部族贡献如此之大的精灵来说,无疑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他们没有办法,母树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所有生机,那浓郁的魔气不知会不会对精灵尸体产生影响,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大长老死后再接受魔气的侵蚀。
精灵们能想的问题,祁昙自然也能想到。
比起精灵们的绝望,祁昙的内心煎熬极了。母树是他毁掉的,大长老最后的归宿是他毁掉的,甚至可以说,他毁掉了北域森林里的所有精灵们的最终归宿。
祁昙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此时再悔恨也没有办法,他必须振作起来,重新找一个地方安葬大长老。
祁昙深呼吸了许久,才终于喘匀了气。他站起身来到小木屋的外面,那些已经知情的精灵们在经过西诺曼的安抚之后,情绪都稳定了不少,祁昙强作镇定地将各种任务安排了下去。
他们最终决定将大长老安葬在圣潭的附近,那里虽然比不上母树,却是族里目前所剩下的最纯净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之后,祁昙有些精神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
西诺曼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了小木屋。
祁昙坐在床边,眼神有些空洞,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所带给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以往从未遇见过这种事的他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些事。
西诺曼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啄饮着花露。
小木屋里安静了许久,祁昙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西诺曼,你是真的救不了大长老吗?”
西诺曼挑眉,“在我赶到大长老那里的时候,大长老体内的生机就已经几乎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陛下在这里,也没有办法挽回大长老的性命。”
祁昙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依旧没有从大长老离世的痛苦之中走出来,“可是……为什么?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你真的不知道吗,希斯?”西诺曼放下手中装着花露的杯子,声音低沉,“你好好想想,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昙愣住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了一遍这两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最终,他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母树的身上,那棵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枯树。
不,不会的,不可能是这样!
祁昙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里的那副画面甩开,却发现那棵枯死的树却越来越清晰起来。
西诺曼叹了一口气,“希斯,不要再逃避了,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精灵们的生命和母树息息相关,虽然母树的死亡并不能直接导致精灵的死亡,可大长老的性命本就岌岌可危,最后的那一丝生机几乎就是由母树所散发出来的生机吊着,如果母树死亡,大长老自然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西诺曼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听在祁昙的耳里,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一般,狠狠地划过他的心脏。
他最不想相信的事情被西诺曼证实了。
祁昙的大脑一片嗡鸣,西诺曼剩下的话他什么都没听见,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害死了大长老这件事中。
也因此,他没有看见西诺曼面上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兴味。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c-h-a??了,祁昙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没有听见敲门声一样。
西诺曼见祁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舔了舔唇,转身帮他打开了木屋的门。
门外站着大长老身边的那个精灵少女,她双眼红肿极了,看起来就像是大哭过一场。
“西诺曼大人,希斯大人。”少女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族里的精灵们为大长老举办了一场悼念会,我们一起去吧?”
少女的话传到了祁昙的耳朵里,祁昙的身体颤了颤,空洞无神的双眼波动了一下。
大长老的悼念会,他有资格去吗?大长老难道会欢迎一个害死他的人出现在他的悼念会上吗?
祁昙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一句话。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祁昙情绪的不对劲,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求助似地看向了西诺曼。
西诺曼向她摇了摇头,“你先去吧,我会把希斯一起带过去的。”
少女点点头,顺从地先离开了。
西诺曼掩上门,走到了祁昙的身边,“你不想去?”
祁昙没有反应,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西诺曼冷笑了一声,“希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愚蠢。大长老的悼念会如果你不去的话,精灵们会怎么想?你难道是希望你所做的事情暴?c-h-a??去吗?”
“母树是我毁掉的,大长老也是我害死的。”祁昙喃喃道,“我不能去悼念会,我不能污了大长老最后的那一片净土。”
西诺曼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几分,“你必须得去,希斯,精灵们需要你,他们还在等着你,有什么事,等部族的这一次危机过去了之后再说。”
西诺曼的话让祁昙的眼神闪了闪,他低声重复,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他们需要我?”
“是的,希斯。”西诺曼轻柔地摸了摸祁昙的脑袋,“精灵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祁昙,他抿了抿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终于起了身,打算前往大长老的悼念会。
族里的精灵们还需要他,这是祁昙现在最后的慰藉了。
西诺曼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祁昙。他当然需要祁昙,他需要祁昙前往悼念会的现场,因为他准备了一场大礼要送给祁昙,他有些等不及想看到祁昙在收到大礼时的表情了。
悼念会很简陋,但族里的所有人都来齐了。
祁昙捧着族里的精灵采集的野花,将它们放在了大长老被安葬的地方。
他伸出手,掌心冒出一团莹白的光芒,那是他给大长老最后的祝福。
做完这一切之后,祁昙站起身后退几步,和众精灵一样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精灵族的祝福语。
悼念会很快就结束了,但就在祁昙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精灵有些尖锐的声音,“希斯大人,我有一件事想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