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嗯……如果没猜错,他的邀请帖,是沈言舒去要的。
试镜内容由高导指定,高导大概是存了心的要刁难虞乔让虞乔过不了,看也不看便道:“试镜顾朝夕在山崩中存活下来被顾家人寻到的那一场吧。”
在场的一片哗然。
只要是看过剧本的都知道,这场戏可以被列为这剧本里最难的三场戏之一,因为你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从顾迟暮到顾朝夕的过渡,对于影帝来说都是很强的挑战,更别说对于一个新人!
高导对这个新人是有多大的意见啊!!!不想让人过吧?而且重点是,这场戏的主体是小孩子吧?!
苏欢没想到高导会让虞乔试镜这场,她看向虞乔,带了点看好戏的味道。
她很喜欢虞乔的脸,就让她看看虞乔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能让她看上眼,毕竟脸这个东西,娱乐圈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虞乔拉黑她,她也是个记仇的人。
不同于苏欢,苏意则是瞪大了眼,错愕万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看着虞乔的目光是多么的担心。
高夫人似乎也觉得有点过于强人所难,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虞乔伸手摘下帽子,抬头露齿一笑:“没问题。”
论演技这方面,他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没有他虞乔演不了的,只有他虞乔不想演的。
高导冷哼一声,“年轻人还是要踏实一点比较好,别太自以为是了。”
虞乔笑容不变,“一直挺踏实的。”踏实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帅裂苍穹宇宙。
高导被他梗了一下,吹胡子瞪眼的,“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不等虞乔回,连忙挥手道:“开始开始别浪费我时间!五分钟!”
要是陈奕在场怕是已经心惊胆跳了,但是她不在场也很心惊胆跳了,因为有艺人将消息传了出去,陈奕正在外面等,有人走到她面前,看似担忧,实则幸灾乐祸道:“陈奕姐,听说你带来的那个新人惹恼了高导,高导给了他最难的戏。不会有问题吧。”
陈奕内心哀嚎一声我的祖宗我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还是给我得罪了高导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镜机会!面上表情却丝毫未变,仿佛这个消息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她平静道:“没什么,这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安慰自己反正有沈总做后台,虞乔这个戏不行可以要别的,沈总宠他嘛,怕啥。
本想看她惊慌失措的人没想到陈奕这么胸有成竹,又听陈奕说这对于他不算什么,心里冷哼一声,心想装什么,一个新人还能牛到哪里去?脸上却跟着微笑说:“是是是,我们怎么能低估陈奕姐手下带的人呢。”
陈奕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不再理她。
不行,我要稳住,相信虞乔,沈总看中的人绝对不会差!
——
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满目苍痍的地上,他的眼神空洞而呆滞,脊背微微弯曲,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他挖了很久很久的碎尸,然而山崩将人埋得太深,指甲碎裂也挖不到人的半点痕迹。
雨淅淅沥沥的打在他弯曲的脊背上,睫毛轻颤,他轻唤道:“母亲——”
声音一颤,沙哑的如同干涸的河流,少年脆弱得像是新生从树上摔下地底奄奄一息的雏鸟,“大哥……”
“你们出来,别吓迟暮……”
空荡破碎的山谷没有回应,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低抵的哽咽出声,因为哭得太久声音呈现出破碎的状态,仿佛随时要哑掉一样。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出来见我,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空气里隐隐传来人的呼唤声,刚开始他还没有察觉,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一声震雷吓了他一跳,那声音越发的清晰,全都在唤着一个名字,“朝夕——朝夕——你在哪里!”
少年空洞的目光因为这熟悉的声音而有所转变,他喃喃道:“是父亲吗……父亲来找我们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泥沙磨进他的手里,疼得他的手指剧烈的颤抖,他却没有丝毫停顿往声音的来源处疯狂的跑去,直到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父亲!父亲!”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点,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奄奄一息,低微得在这雨中没有声息。
寻找的顾家人也看到了他,连忙冲了上去,率先跑在最前面的是他的父亲,他扶住摔倒在地上的少年,少年握住他的手,无助道:“父亲……父亲,求求你……去救救母亲,去救救大哥……”
然而或许是他的声音真的太小了,顾父没有听清,他泪流满面抱着他的孩子,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朝夕,朝夕,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少年愣在父亲的怀里,忽然一阵剧烈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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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父……父亲……我是迟……”他的声音带着惊恐, 迫切的想要解释什么,然而那个迟字从他的口中发出, 却破碎成别的字眼。
最宠爱他的祖母被人扶着走到面前,少年抬头,忽然松开自己的父亲爬到祖母面前, 他伸手满是鲜血沾染着泥沙的手,“祖母……祖母……我是……”我是顾迟暮啊, 不是大哥,我是顾迟暮……
祖母的眼泪从苍老的眼眶划过皱痕的脸, “朝夕,你没事就好, 我们真的要担心死了, 你出了事我们顾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后来的人也赶来了,雨水将他们的身上打s-hi,他们纷纷欢喜着, “朝夕!”
“朝夕!”
“朝夕!”
那声音初时小,后越来越大,直到最后, 连天上的惊雷, 都比不上这汇聚而成的声音, 尖锐得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撕裂一样, 充斥着少年的耳膜。
他怔怔站在原地,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里一片心如死灰, 而下一刻,新嫩的绿芽从这片死灰里生长蔓延,逐渐将死灰笼罩,他张了张嘴,于那一瞬间,属于二子的脆弱骄纵从他身上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他兄长一样的沉稳冷静,少年抓着祖母的衣角,轻声道:“我是朝夕。”
……
五分钟,到。
地上的少年收回抓着虚空的手,甩了几下,那手修长洁白,一点伤痕都没有,哪里来的鲜血淋漓,他起身,众人这才发现,从始到终,只有他一个人,而他们只是根据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他的脸,从而产生出一种幻想,仿佛那些人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已经有不少来试镜的姑娘抱头痛哭,眼泪花糊了一脸,“我好心疼迟暮啊!为什么他要承担这样的痛苦!”
“嗝……我心好痛……”
没有哭的也受之影响,在脸上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姿态,他们被虞乔的试镜带入了戏里,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得不到救赎,从而走向自我毁灭,在自我毁灭后,他成为了所有人都期望活着的——顾朝夕。
比起原来的故事情节虞乔做了一些修改,而这修改就如同点睛之笔,让顾迟暮这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展露出了和顾朝夕不一样的鲜明姿态,让他和顾朝夕之间有了一道巨大的分水岭,而就是这样的顾迟暮,最后变成了顾朝夕。
顾迟暮在顾家最为受宠,内心依赖于父母,依赖于兄长,依赖于祖母,依赖于顾家所有人,他比兄长还要受宠,他要什么顾家给什么,而他的兄长不能,他的兄长每天拥有的是无休无止来自于顾家毫不松懈的培养。
顾迟暮是脆弱而鲜艳的玫瑰,而在这一天,这朵玫瑰变成了开在寒冬春雪里的白梅。
清冷,沉静,令世人赞美。
顾迟暮的名字被刻画在家族祠堂里的令牌上,寻回来的兄长血r_ou_模糊的尸体被当做顾迟暮送入棺材里,他穿着丧服学着兄长的样子站在灵堂面前,所有来安慰他的人,都说:“你活着就好。”
顾迟暮,死了就好。
穿着丧服的少年眼睫一颤,然后不失周圆的将来祭上悼词和祝福的人一一送走,夜色降临他踉踉跄跄回去兄长的住所,在一片假山背后听到有来往的仆人说:“幸亏死的是二公子,活下来的是大公子,不然就二公子那个样子,顾家没被他败光就已经算幸运了。”
少年靠在假山石上闭上眼,晶莹的眼泪在黑夜里划过他的脸颊,他笑出声来,最后蹲在地上,颤抖的像只被所有人抛弃的幼兽。
而这就是——属于“顾朝夕”年少的记忆。
日后踏入官场,扶摇直上,世人只叹,千年一人顾朝夕,青史长留,而顾迟暮,有谁知道?千年后有人翻阅书籍,看到顾迟暮三字,只有短短的一句顾朝夕之弟,死于山崩,年少夭折——仅此而已。
——
高导没有想到虞乔将顾迟暮演得比他所想的更出色,他看着虞乔抬起头冲他漫不经心的一笑,想起沈言舒来要试镜邀请帖,提起虞乔两个字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
情深如许。
他知道虞乔和沈言舒的过往,所以他看不起虞乔,他讨厌虞乔,认为虞乔和沈言舒无法相配,而此刻他却忽然明了沈言舒爱他如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