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于无声处 by 章半丁(上)【完结】(18)

2019-05-07  作者|标签:


  三个月以前的设计图,他应该还有存底。打开电脑,蒋平开始翻找为这家客户设计的第一套方案图。
  “卡。很好。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吧,大家辛苦了。”随着导演梁亿古的一声令下,一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片场里随之响起一阵嬉笑喧哗。
  “哥,要不要一块去喝一杯?”刚拍完与白玉堂的一场对手戏,田品似乎还没从戏中的角色走出来。
  “不去了,明天上午我还有个采访节目要出席,你们去吧。”
  “那好,明儿见。”
  “bye。”
  白玉堂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针,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抬手搓了搓脸,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他一直忙于拍戏,想去抽空看看展昭和他的店铺,却苦于j□j乏术。最近几日他总会在睡梦中梦见展昭,即便以前分别四年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么频繁地梦到过他。有时他会在深夜突然醒来,拥着被子望着床上空空的另一侧想,如果展昭就在他的身侧,那该有多好。他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却发觉除了能肯定梦到了展昭这一点之外,对于其他细节则记不起一丝一毫。
  告别了剧组成员,白玉堂驾车回家,一路仍在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景象,虚无飘渺的幻影像朦胧的烟雾一般飘过脑际,还来不及捕捉,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刘蓉每天都会抽空去书吧打个晃,开窗散散装修的气味。家具已经运到,室内显得更有个性和氛围了。今天临出门前,她看外甥实在是闷得难受,把藏起来的手提电脑拿出来还给了他。刘蓉低头看看腕表,轻轻叹了一声。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知这孩子现在睡下了没。
  展昭抱着电脑盘膝倚在床头上,回复完杂志社及报社的邮件,突然很想看看有关那人的消息。以前身边有人替他收集,现在却要自己动手了。他微微一笑,在搜索栏中打下‘白玉堂值得’五个字,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整整一个上午,展昭呆在卧室里,连房门都没出过。直到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才猛然惊觉,不知不觉中竟守着电脑看了那么久。
  刘蓉轻轻打开大门,将买来的菜放进厨房。看看房里没什么动静,放轻脚步走到外甥的房门口,柔声道:“小昭,醒着没?”
  展昭本来躺在床上佯装假寐,听见舅妈招呼,刺溜一下爬起床来。“舅妈,我醒着呢。”可能是起得急了,眼前忽有一瞬的模糊,他闭着眼睛扶着床头柜站了会儿,然后睁开眼,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刘蓉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花,笑呵呵地从厨房走出来。“刚买的豆花,去洗洗手,趁热吃。”
  “哦。”展昭冲着舅妈一笑,转身走进洗手间。他终于知道表哥不让他看《值得》这本书的原因了,书中的简树,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他的一个缩影。相近的年纪,也患有血液病。站在洗手池前,展昭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掌心。被留下来的人,始终是最痛苦的。简树死了,而哥哥简征为了他,花尽了一生的积蓄,最后却仍要承受失去弟弟的痛苦。他慢慢将手掌紧握成拳,然后张开、握紧再张开。就算是缩影又怎么样?简树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他努力说服着自己,可心头的抑郁之气却凝聚成团,久久无法散去。
  餐厅里,展昭低头吃着豆花,刘蓉坐在对面微笑地望着他。
  “舅妈,您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这个。”
  “挺不错的,您尝尝。”展昭将盛着豆花的大腕,往舅妈的面前推了推。然后站起身。
  “唉?干嘛去?快趁热吃。”刘蓉一嗓子喊住他。
  “我去给您拿个碗。”展昭低头冲舅妈笑笑,转身走去厨房。过不一会儿,拿着碗勺回来,盛了一小碗豆花递给舅妈。
  刘蓉接过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心里浮起一阵窝心的暖意。“嗯,口感真不错!”
  展昭一笑,眉眼弯弯地坐下身来。
  “小昭,咱那天把你四哥自个给扔饭店了,我总觉着怪过意不去的,要不回头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他来家里吃个便饭?”
  刘蓉说的这些,展昭不是没有考虑过。对于蒋平,他本心并不想与之接触过多,可四哥对他,却像对亲兄弟一样。书吧的装修如果没有对方的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他心中自然明白蒋平之所以这么做,是受了谁人的嘱托。一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起那人的影像。自己实在是亏欠他太多了。
  展昭半天不出声,刘蓉抬起头来一瞅,见外甥正拿着勺子愣愣出神,碗里的豆花都被他无意识地搅烂了,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小昭,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啊?”展昭张开嘴,眉头微挑,眼睛像猫儿眼一般晶亮,又透着些迷茫。
  “想什么呢?”刘蓉笑着嘟囔一声。“我刚问你要不要请你四哥来家里吃个饭。”
  “嗯,好。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这一停歇,展昭也没了食欲,低头看看被自己搅碎的豆腐脑,想想舅妈的一片苦心,笑着舀了满满一大勺放进嘴里。
  午后时分,又接到白玉堂打来的电话。展昭侧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一手张开伸向眼前,阳光柔柔的透过白色的窗纱打在瞳孔上,微微收缩。
  “猫儿,书吧打理得怎么样了?”
  “前两天家具刚运到,过阵子杂志社和书店会分批把我订购的书运过来。”
  “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再过段时间吧。刚装修完,屋里的味道还没散尽。”
  “到时候记得通知我。”
  “好。”
  对方顿了顿,闷声道:“猫儿,下个星期我就要去外地拍戏了。”
  “祝你一切顺利。”
  “你就不问问我去多久?”
  白玉堂的语气稍带些不满,透着股孩子气。展昭的唇角不自觉地一弯,笑着问道:“那你去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再开口时,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可能要两个多月。”
  “祝你一切顺利。”展昭收回眼前的手,微微抬起身子,将手撑在脑侧。
  一声轻叹后,白玉堂又开始抱怨起来。“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展昭看着随风飘动的窗纱,眼神柔和深邃,想了会儿,道:“多注意身体。”
  话筒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稍后轻轻传来一声柔和地应答。“好,你也是。”
  “嗯。”
  挂断电话后,展昭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每次打电话都是对方问,他回答。自己几乎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对方一句,你怎么样这类的话。他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也知道对对方有多不公平。今生,他亏欠那个人的太多了,就算来生报答,都无法还清。喉咙中一阵阵发堵,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好得让他受不了。他握紧拳头,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择日不如赶巧,江夜万今日午班,下午三点来钟就回到了家。刘蓉和老伴儿一说,江夜万自是高兴异常。早就听老伴儿说过蒋平与白玉堂的关系,这一次江老头对白玉堂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不少。
  “小昭啊,回头好好谢谢白小子,为了你这书吧,人家可是出了不少力。”
  “嗯。”展昭倚在厨房的门口轻轻应了声。早先他给蒋平打了个电话,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看看时间已近六点,也快到了。“我下楼去迎迎四哥。”
  “你别去,我去。”刘蓉耳朵尖,坐在客厅里就听见音了,走出来喊住他。
  “就楼下,不碍事的。”展昭说着穿上外套,走到门口换鞋。
  “回屋去!”刘蓉板着脸冷声道。自打从医院里回来以后,外甥又留过一次鼻血,虽说不严重,但上一次的教训,她怎敢忘?
  展昭见她真着急了,穿着拖鞋走回来,把外套一脱,拉着她赶紧道歉:“我不去就是了,您别生气。”
  刘蓉想说他两句,可一见外甥这摸样,又心软得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你只要老实待着,舅妈就不生气。”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铃响了起来。
  “估计是小蒋。”刘蓉道。
  展昭转身跑去开门,来人可不正是蒋平。“四哥,快进来。”
  江夜万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听见动静,忙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我是展昭的舅舅,你就是小蒋吧?”
  “是,您好。”蒋平笑着点点头,和江夜万握了一下手。
  “你们先进屋,饭菜马上就得。”
  “麻烦您啦。”蒋平客气地道。
  “不麻烦,还得谢谢你,帮了小昭这么多忙。”
  “小昭啊,我给你舅父搭个手,你们俩先去客厅聊会儿。”刘蓉道。
  “好。”展昭应了声,带着蒋平走进客厅。
  两人落座后,蒋平将公文包搁在沙发侧,扭头看了看展昭的脸色,问道:“身体没事儿了吧?”
  “嗯,没事儿了。”展昭说着,不自觉地揉了下鼻子。
  “上次你那样儿,可够吓人的。”
  展昭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四哥回去问你那朋友没?工作时间上方便么?”
  “嗯,问了,没问题。就等你这边招呼了。营业执照下来了没?”
  “嗯,办好了。”展昭说着不觉一笑。当初网上大多数人推荐找中介代为办理,为了熟悉商业环节,他愣是自己跑了好几趟。
  “那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啊,啥时候开张?”
  “再过几天,还要进点书。”
  正说着,刘蓉端着茶水走进来,笑容可掬地道:“小蒋,上次真是不好意思。”
  “您快别这么说,展昭没事儿就好。”
  “小蒋啊,让你久等了。”江夜万端着盘清蒸鱼走进餐厅时,特意在客厅门口停了一下。“来来来,快尝尝我的手艺。”
  江夜万听外甥说蒋平的胃不好,特意做了好几道清淡又可口的菜。蒋平虽是头一次来,但对刘蓉和展昭早就没了陌生感,江老头又是个好客的人,席上欢乐融洽,一顿饭吃得又舒服又开心。
  客厅里,白玉堂站在落地窗前,遥望远处灯火阑珊。上一次展昭来时,也曾站在这里眺望窗外。那时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再过几天,他就要去外地拍戏了,虽然打过了电话,但在临走之前他还是打算去看看展昭和他的小店。一月不见,也不知道他的肠胃炎好点了没。他轻轻叹了口气,关掉音响,转身走进卧室。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的就赶到了片场,没想到摄影棚里竟然有人比他还早。
  “梁导,早啊。”白玉堂精神抖擞地打了声招呼。
  梁亿古扭头头来,脸色阴沉,眉头紧皱,眼圈下面一层青黑,颤声道:“白少,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决裂 上

  “怎么了?慢慢说。”白玉堂闻言心头一跳,忙揽着梁亿古的肩膀在椅子上走了下来。
  “是田品。”梁亿古叹口气,眉头锁得更深了。“昨天半夜他在旧椽酒吧门口和人打架,让人给捅了。”
  白玉堂预感到情况不妙,沉声问道:“有多严重?”
  “身上好几处伤,最严重的就是肚子上那一刀,我回来时,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要24小时才能度过危险期。”梁亿古说着站起身,来回踱步。“圈里圈外上上下下全都盯着咱们这部戏呢,现在可好!哎...”
  来来回回的踱步声,扰得白玉堂一阵心烦意乱。自从白氏得到了《值得》的影视权,他几乎将所有的工作重心全都放在了这部剧上,为此他推掉了不少导演的邀约,选角结束后,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如今却发生了这种始料不及的事。他掏出一根烟点燃,猛地吸了两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闷声问道:“陶制片知道了没?”
  “早上刚给他打的电话,他说等会就过来。”
  “柳姐呢?”
  “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白玉堂掏出手机看了看,刚过八点。与其让柳娴从娱乐媒体的报道中得知这件事,不如亲自告诉她。柳娴虽然把影视版权签给白氏,但是自始至终,对于这部剧所投注的热情和精力绝不少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甚至比大多数人倾注了更多的心血。这件事必须得让她知道。点开电话簿,他找到柳娴的联系方式,将电话拨打了出去。
  剧组成员按时来开工,陶鹏和柳娴也相继赶到。戏今天肯定是拍不成了。梁亿古对大伙儿也没隐瞒,道出实情后,让大家各自回去等消息。片场里只留下陶鹏、柳娴、白玉堂与他。几人商议后,决定对媒体实言相告。
  各个部门的人都请齐了,投资也已经分批到位,如果到时候不能按期完成拍摄,片子交不上去,损失不是一点半点。四人坐在桌前,无人开口,气氛沉重而压抑。
  白玉堂思忖了下,率先打破了沉默。“田品那边有人守着么?”三个多星期的共事,田品喊了他十多天的哥,虽然与这人并无深交,但出了这样的事儿,也着实令人痛心。
  梁亿古答道:“有。他家里人在。我与他们互留了电话,有消息会通知咱们的。”
  柳娴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心情去询问缘由了。只希望人能没事儿,尽快脱离危险期。
  而坐在一旁,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的陶鹏,更关心的则是《值得》一片的进展。“田品的事儿已经出了,咱们坐在这儿瞎担心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尽快找到新的男二号人选。”
  白玉堂右手微握,指关节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陶鹏说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目前最紧迫,也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一部剧的开拍到完成,关系到太多方面。最简单来说,为了心中理想的这部剧,他可以等,可是很多人不能等。美术、统筹、摄影,甚至从导演到演员,有几个人能等?
  “你们心里有没有合适的男二号人选?”梁亿古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最实际的话题。
  那人的名字霎时闪现在脑际,白玉堂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对于自己这种下意识的想法不禁有些自嘲。他一直都有这个私心,希望能与展昭联手创造一部经典佳作,尤其这一次的男二号,又是那么的适合那人...
  柳娴望了望白玉堂,心里也在想着同一个人。“白少,你和展昭关系那么好,如果这次由你出面去游说,展昭应该会答应来救场吧?”
  白玉堂没做声,陶鹏微皱着眉头扭头问柳娴:“你说白少那个朋友?”
  “是。”柳娴答。
  “此时非彼时啊,白少。”似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线光芒,陶鹏紧盯着白玉堂的双眼,急切地道:“虽然当初你这朋友拒绝了咱们的邀请,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若是你能出面去和他说,请他来帮忙救个场,我想一定没问题。”
  “是啊。朋友帮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梁亿古也跟着附和。“而且这次机会难得,拍完这片,我保证他能红透大江南北!”
  他可不想走红!白玉堂心中想着,却没说出来,只淡淡应道:“我试试。”
  郁闷被冲淡了不少,陶鹏一笑,拍了拍白玉堂的肩头,满怀期待地道:“那好,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柳娴冲着白玉堂弯弯唇角,露出鼓励地一笑。白玉堂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相信,只要他开口相求,展昭一定会帮他!兴奋与期待充满了整个胸膛,只恨不得能插翅立即飞到那人身旁。但是现在还不行,作为《值得》一剧的第一男主角,他必须要配合导演先将稳住媒体才行。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田品事件一发,中午以前已经来了大批媒体采访,竞相争问男二号新人选问题。一天忙碌下来,又是太阳西落时分了。
  白玉堂先去医院里打了一晃,目前田品还没有脱离危险,躺在病床上,脸上青青紫紫,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让人揍得几乎破了相。田品的妈妈一直在哭,病房里景象凄惨,令人不忍目睹。他待了一会儿,叹口气走出病房,不觉心头有些压抑。此次事件,对于田品和他的家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重创,若说从天堂掉入地狱,也不为过。
  与田品的父母和姐姐道别后,白玉堂开车直奔展昭舅妈家,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人,刚才还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
  关掉电视,展昭从沙发上站起身正准备回卧室休息,忽听一阵门铃声大作,不禁有些纳闷,忙走去开门。
  “猫儿,想我没?”白玉堂站在门口,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开门的人估计没想到会是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愣愣地看着自己,跟只猫似的。白玉堂笑笑,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门。“不打招呼也就算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展昭被他说得略有些不好意思,忙往后一退,请他走进屋来。“今晚你不拍戏?”
  “不拍。”白玉堂答着,左右看看屋里,见只有展昭一人,问了声:“二老不在?”
  “嗯,刚出门去剧院看戏了。”
  白玉堂咧嘴一笑,径直走进展昭的卧室,在靠窗一侧的床沿上坐了下来。展昭跟着走进去,倚在八角窗前,眼里浮着淡淡的笑意,问对面的人:“什么时候去外地?”
  “干嘛?恨不得我早走?”白玉堂许久没见他,嘴巴又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展昭笑了笑没说话,转过身,将胳膊支在八角窗的窗台上。白玉堂望着展昭的背影,很想走过去,将他拥在怀里轻轻地抱一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猫儿,书吧就要开张了吧。”
  “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展昭低低地答了声。即便转过身,他仍能感觉到那人射向自己的灼灼目光,热烈得仿佛要将他的整个身体点燃。
  拉过床头的方木椅,白玉堂单脚踩在下面的横木上,手肘撑在膝头托着下巴笑嘻嘻地道:“猫儿,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嗯?什么事?”展昭诧异地扭过头来。要说白玉堂还真没怎么求过他,除了上一次他恳求他能继续与他当朋友。想及此,他心中一疼,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眼见对方眉头微皱,白玉堂语气略带不满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啊?”展昭回过神来,眼神投向对方,微微一笑道:“你说吧,什么事儿。”
  一股暖意慢慢涌起,轻轻地拂过心头。白玉堂收回踩在木椅上的脚,调整了一下坐姿,双眸中闪烁着期待的目光,恳切地道:“剧组里的男二号出事儿了,大伙儿协商以后,决定由我出面,请你去应急救个场,出演简树一角。”
  展昭微微一愣,呆立原地,一言未发。
  白玉堂见他神色似是有些犹豫,沉声道:“我知道你对演戏并不感兴趣,可这次实在是突发状况。男二号昨晚被人捅成重伤,现在还躺在监护室里。柳娴一直很中意你,我个人也觉得那个角色很适合你。”白玉堂说着,不觉有些兴奋,仿佛希望就在眼前,下一刻便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猫儿,演吧,和我一起。我知道你能行。”
  展昭心头一紧,慢慢扭转头,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他无法正视对方的双眼,那迫切而真诚的目光,让他心碎。
  背后的白玉堂无法看到展昭搭在八角窗台上紧握的、止不住微微颤栗的双手。只道他仍在思考,忍不住鼓动道:“以前我们也曾一起演过戏,猫儿,你还记得吧?”
  他怎么会不记得?!展昭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上仿佛像有一把凌厉的尖刀在反复地剜割着,疼痛倏地传遍全身。他头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宁愿一辈子待在隔离室,一辈子与那些冰冷的仪器为伴,也不愿回来面对这样的事。如果他接演简树一角,就好比让白玉堂亲眼看着他慢慢死去。若是将来他知道实情,展昭心中猛地一痛,几欲窒息。他总想着,能瞒一天算一天,哪怕多瞒一天都是好的,最好今生今世到死都不要让他知道。曾经,他无情地离开,未留只字片语,以为这辈子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瓜葛,可是命运偏偏让他们再次相遇。为什么?!他还要继续伤害这个人到什么时候,四年前的一次难道还不够吗!他早就应该在遇到对方的那一刻,就飞回去的,不是吗?可是现在,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无论他怎样做,都将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展昭闭着眼咬咬牙,平复了一下心境,缓缓地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正手拿利刃,将锋利的刀尖缓缓刺入对方的胸膛。
  正在兴头上的白玉堂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道:“你说什么?”
  “你们另外再找人吧。”
  展昭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却在白玉堂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刚才还透着喜悦的眼神瞬间闪过一抹受伤。“为什么?”
  “我不喜欢演戏。”
  “但是这个故事真的很好。”白玉堂抱着一线希望,继续游说道。“你看过我给你的那本书没有?”
  虽然没有看过那本书,但是内容他已经完全知道了。展昭缓缓转过身来,淡淡一笑道:“看过了。”
  “你不喜欢?”
  “没有。”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了,我不喜欢演戏。”
  “哪怕是为了帮我?”他低哑着嗓音沉痛地问道,眼神里透着难以置信的愕然与失落。
  “对不起。”
  房间里寂静无声,他与他沉默相对。许久,白玉堂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忧伤。“我以为你会...”他露出一丝苦笑,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滋味无法遏制地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他不相信对方会不明白。展昭静静地伫立窗前,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波动,仿佛把他视若无物。
  “展昭,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胸间一股抑郁之气越积越重,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他搞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如此冷漠?难道这是很无礼的请求吗?难道这对他有什么可难的吗?只不过举手之劳,便可轻易化解他目前的危机,为什么他就能这么无情的拒绝?甚至连想都不屑去想一下!一句对不起,我不喜欢,就将他轻易地打发了?心中的某一处正在一点点被撕开,裂痕越来越大,几乎要让他发狂。
  “为什么不说话?”白玉堂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怒气。
  展昭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默默地转过身去。
  望着展昭的背影,白玉堂的胸中似有什么要炸开一般。霎那间,久远的往事,那件他费尽力气,刻意想要忘却的往事,徒然浮上心头。所有的情绪如开了闸,奔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四年前你一声不响的离开,如今你还是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就让你这么不堪吗?就连帮我一下都会让你觉得不耻?”他压抑地低吼道。仿佛这样便能将心中那股慢慢浮起的绝望之感宣泄掉。
  展昭双臂撑在窗台上,只觉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心脏的存在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一下一下强烈地收缩,剧烈地跳动着。一声怒吼后,四周是如死寂一般的安静,窗外一片昏黑阴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只剩下他那颗剧跳不停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决裂 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一直很闷,很纠结,很郁闷,很蹩脚。
  再次提醒大家,慎入!慎入!慎入!
  展昭一声不吭,不言不语。白玉堂只恨不得他能像以往那般和他吵,哪怕拳脚相向,大打出手。可是对方没有,他甚至安静得连一句反驳都没有。所有的质问仿佛没有激起他心中半分情绪。他的平静如同一张弹性极强的网,将所有愤怒统统反弹了回来,使得白玉堂更加怒不可遏。这么多年,在这个人的心里,他到底算是什么?!难道过去的一切,只是敷衍?!这样的展昭让他觉得很陌生,陌生得好像根本不认识!
  “明白了。”他冷哼一声,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犹如一场滑稽的笑话,而他就是那个被人耻笑的主角。“原来你说过的还是朋友,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呵!白玉堂自嘲地一笑。
  自从自己向他表白后不久,就有什么东西在变了,变得再也回不去了。中间四年的时光像是一层经不起碰触就瞬间融化的薄冰。当年他一声不响的离开,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想,更不愿放弃。他天真地以为,只要默默地守着他就好了,就算做不成爱人,对方一样会把他当成最好的哥们儿。
  哥儿们?!哈哈。白玉堂痛极反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面露寒霜,讥讽道:“很好,展昭,好的很!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朋友?!什么哥们?!全是扯淡!我白玉堂在你展昭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算你爷爷我瞎了眼!”他已经忍了四年,此时胸中的怒、恨、怨一股脑发作出来,出言毫不客气,字字带刺,犹如尖刀。
  展昭闭着眼,压抑着强烈的情绪。胸膛憋闷得像要炸开一般,只恨不得能向着天空大吼一声。他紧紧地握着拳头,仍止不住身体微微地颤抖,不知这样的自己还能撑多久。
  “出去!”他咽了口唾沫,狠心地道。
  身后砰地一声响,展昭下意识回身,猛然觉得右腿小腿胫骨处被什么砸中,一阵钻心的剧痛,脚边是被对面那人踢翻的椅子。他倚在窗边一动没动。突然觉得,这样也好。
  白玉堂的胸膛一下一下剧烈地起伏着,气得浑身哆嗦。这就是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吗?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信,他不信!胸口的怒气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蔓延开来,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如果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为什么要欺骗我?!”
  他从不知对方会这么狠心,狠心得将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难道就因为他喜欢的是同性,他就能这般践踏他的自尊吗?
  “是你逼我!”
  展昭的声音冷酷又无情,将自己与对方的心同时撕碎成千万片。
  好一个我逼你!
  白玉堂望着对面的人,只觉心头像被车轮碾过一般巨疼。原来我白玉堂在你心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罢了。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白玉堂再不会来‘骚扰’你!”
  凝视着对方因愤怒而微红的双眼,展昭被他眼里闪过的那种悲哀心碎的光芒刺得体无完肤,心口似有千层冰雪塌陷下来,裂开一般的疼。望着白玉堂愤然离去的背影,他腾地转过身,双手死死地撑在窗台上,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大门砰地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闷清晰,如一记铁锤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停车场里空荡无人,白玉堂倚在驾驶席的椅背上,望着车窗外惨白的荧光灯,回想过去的种种,心如刀割。他与展昭相识十年,如今却走到这一步。就算他那么爱他又有何用?有些付出,永远也得不到回报;有些感情,永远也不会有结局;而有些人,注定了,永远也不属于自己。最初的愤怒、不甘像一阵大风吹过他的心间,风过后,只留下了一片怅惘。那些岁月中,他们一同走过的路,一同留下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那些无法定格的记忆,又要如何取舍。他握住方向盘,缓缓地将头抵在手背上。
  展昭像一尊雕塑一般,立在八角窗前,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下一个还会呼吸的躯壳,在延续着他的生命。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身来,脸色苍白,惨如死灰。
  房间里流动着些许的夜风,冰凉的气息让人清醒。一切都是那般的宁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他俯下身,将翻倒的木椅扶正,喘息着慢慢地坐了下来。周遭的空气中,似乎还流动着那人狂躁的气息,带着无边的痛楚与深深的绝望,压得他喉咙发堵,呼吸愈发艰难。
  不知何时,脚下积了一小滩血迹,点点滴滴,清晰可见。他闭上眼握紧拳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睁开眼拐着腿走到床头柜前,从抽屉里翻出云南白药,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小腿胫骨中段皮肤最薄的地方被磕掉了一层皮,正在一点点地向外渗着血,细腻的药粉不一会儿便被止不住的血液冲散了。自从生病后,他处处小心翼翼,还从未受过外伤,但医生的叮嘱却早已烂熟在心。他从壁橱里找了条围巾绑在腿上,然后用抹布细细擦掉地板上的血迹,在门上给舅父舅妈贴了个纸条,于深夜中走出家门。
  初春的夜晚,寒气袭人。展昭裹紧了外套,慢慢走在小区的青石板路上。街灯泛出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走停停,经过小花园时,在长廊上坐了下来,石椅传来阵阵凉意,一股冰凉瞬间遍布周身,仿佛心也被冻结。一只流浪猫在他的脚边磨蹭盘旋了一阵,喵的一声跃进矮木丛,消失在黑暗中。楼栋距离小区的大门并不远,他用了比平时近二倍的时间才走出去。宽阔的马路上,偶有行人从他身边经过,展昭扶着小区外的铁栅栏,看着街道上穿行的车辆,突然心痛得无以复加。人生的旅途中有太多的岔路口,一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而他,就是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无情地转过身,只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了最深爱他的那个人。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带着面具伪装坚强的男人,一滴滴泪水夺眶而出,落在嘴边,咸咸的。
  “小哥儿,去哪?”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见展昭上了车,忙扭头热情地问道。
  “市中心医院。谢谢。”
  司机师傅听他声音囔囔的,透着厚重的鼻音,猜测道:“您也感冒了?最近天气反常,我们这车队上,一大批人都感冒了。”
  展昭笑了一下,没做声。将头稍稍偏转,望向窗外的街景。司机见他似是不喜言谈,也住了嘴,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
  车子一路开到医院,展昭下了车,弯下腰解开围巾看了看伤口。除了还在微微渗血之外,看上去倒还好,他将围巾重新绑好,一步步走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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