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鬼,只有比鬼更薄情寡义的人罢了。
“从来不信”元妃淡淡的道。
这时,她滑过手,牵起了思芳冰冷的手指。
那手指介于粗实和细腻之间,昭示着它们的主人,于宫中也一直处在这种半主半仆的尴尬境地里。
“唉——”思芳一叹,神情惨淡的道:“我就知道娘娘不信,所以我一直不知该怎么说。”
“说说看?”元妃听罢却来了兴趣。
她握着思芳的手,一点点的,用指尖脉络里的温度暖热着她的皮r_ou_。
两人向殿中的长榻上走去。
自从元家败倒,她小产之后,这蕙和宫中门庭清冷多了,看来看去,也就她们二人相依为命,形影相吊。
皇帝的恩宠,恐怕在余生,她都不可指望了。
长年宫传来的消息,每一夜都在无声无息的撕扯着她想要卷土重来争夺圣宠的欲望。
毕竟,她还年轻,余生无尽的漫漫长夜,失去恩宠,在这宫廷中……该如何度过……
只是一个念头,就足以让元妃心底深处感到寒冷的窒息。
她的夫君怎么会钟情一个男人?
她的夫君……怎么会,就这样,爱上了,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竟还为他孕育了子嗣……?
呵呵……世情何其荒诞。
倒退一年之前,这是她如何也不曾料想过的境遇。
她原本以为她的对手是皇后乌禾氏和那些不成器的嫔妃们,谁知,呵呵……人算不如天算,原来,这才是天机。
原来,什么,都是可能的。
原来,他与她之间,此生终究只是彼此过客。
让他死掉子嗣,大概也是老天对他薄情的惩罚,不是么?
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死了。而这,二皇子,也如此荒诞的死在自己的院中。
太后居然都放出话来,说宫中唯一的命根子大皇子,再不可与这晦气满门的蕙和宫有半点沾染。
原来,自己的命运,终究都掌握在这母子的口中。
任他们翻云覆雨,自己也只能默默承受。
这不是“无奈”二字便可以写尽的悲哀。身为女人,在情感中争夺一份尊严,有时,往往比登天还难。
有心的,永远要输给无心的。
有情,永远被无情践踏。
只可惜这种蚀骨明净的贱道理,在元家这种簪缨世胄之家,永远不会有人告诉自己。
元妃看着思芳,微微的笑笑。她的笑,即便冷冷的,都透着一种迷人的神思。
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思芳都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那一日,我走过长廊去烧水,一直觉得长廊边Cao丛是在动的……”
“可那一日,并没有什么大风……”
思芳回忆着,身上突然觉得什么就不对了,不知是血液骤冷,还是背上爬起了j-i皮疙瘩。
她声音略略颤抖,道:“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光很暗的人影,而那边却又没有任何脚步的声音……”
元妃握着她的手,让她尽量安定的说。
“我没有多想,绕着长廊走了过去。去烧水……不久,却听到那嬷嬷呼叫的声音……”
元妃当时坐在殿内,事发的前后,她有印象,思芳说的确实差不多。
“为什么牵扯到鬼?”
元妃有些困惑,这孩子多半是顽皮自己掉进水中的,当日她的宫中并没有外人。
“不知道……或许,或许是我多疑吧……”思芳摇了摇头,像是有几分在退却自己念头一样,叹息道。
可是就在她一转头时,目光却突然对上了元妃身后的那一双烛台。
眼前忽然闪过了一幕。
就在元妃小产的那一夜,她候在左右伺候,快到清晨时,突然好好的一双火烛,才刚刚燃起,就在一刹那同时霎灭了烛火。
屋中没有开窗,也没有风。
难道是幻觉……?不。思芳惊异。连忙上前将烛火重新点燃。
但总觉,这殿中有什么不对了……
“这件事,你和大理寺的说了么?”元妃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说。我怕……”思芳略微迟疑。
“你怕牵连到我?”
“嗯”思芳咬唇点点头,终于抬起头,看着元妃。
她的目光有些颤抖,像是带着忐忑,又带着保护的欲望,然而瞳孔深处,却是那般清亮,那是渴望。
“你怕……伤害到我?”元妃轻轻探过头去,在她耳旁,轻轻再轻轻的问道。
思芳感觉到她的气息,瞬间全身僵滞,像块木头一样,呆立在那里。
“我不怕。”
元妃的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一股热意像激流一样,决堤一般涌进了思芳的胸口中,汪洋肆意。
“这世上,没有鬼……只……有……活生生的……”
在那个吻覆盖在思芳灼烧的脸颊上时,她才开始审视着她的侧影。
而她用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为这句话做了注脚……
她吸了口气,像吮吸自由那般轻漾。
“人”
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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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的出奇ORZ……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这世上没有鬼,都是人干的。”
卢少情在胸前摇了摇一根手指,晨光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踏进了大理寺的庭院。
抱着一堆如山卷宗的波儿斜眼瞅他,只觉得那英俊公子哥儿身前的手指,像极了春裕楼戏台上旦角儿的兰花指。
“老爷,您今日还进宫么?”
刚房门,波儿连忙迫不及待“啪”的将那堆卷宗扔在了卢少情的桌案上,哼了一句。
“看情况吧,陛下也没有宣召”卢少情照例站在门槛前,拿着拂尘扫荡自己的腿脚。
他喜欢一尘不染。
重要的事说三遍。
他喜欢一尘不染。
他喜欢……一尘不染。
他的习惯如此,x_ing子亦如此。
在他眼中,这世界上黑是黑,白就是白,正义与邪恶对立,好人与坏人分明。
如今已经阁升卢家“老老爷”的人,也就是他爹,用一世混迹官场的经验,在他自己看来是“语重心长”,在卢少情看来是“迂腐不堪”,不厌其烦的对卢少情讲:
“这世上人欲即是天理,大多时候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你小子进了官场可不能一副青天得志的欠揍模样,佛挡杀佛,魔扰斩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单传独苗,早日给卢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每次,他还没嘟囔完,卢少情早一溜烟儿窜了。
他才多大?
就要当爹?!
呸!才不!
他连爱情的滋味都没尝过,结哪门子婚?眼下,他爱的,只有这案头累累案子……
伸张正义,匡辅乾坤,是他平生之志。
为此志向,万死不辞。
卢少情惯例般的每天抬脚进门便闪过一次自己的宏图壮志,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眼下这“生计”问题。
于是乎,从衣衫里摸出了俩铜板,招来波儿,吩咐:“去,街角买两个油饼。”
波儿瞪他这一副游弋在书卷里从不知油米贵的蠢模样,嘻嘻道:“老爷,你这俩铜板,只够买半个油饼……”
卢少情摸摸头,挑眉:“嗯?真的?不是都俩铜板俩油饼吗?”
“对!那都是波儿给您垫的!”波儿一咬牙,撇了他一眼,一副无可奈何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神情,赶忙去了。
卢少情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转眼,也便全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本就是痴人呆人,自我净化的能力极强。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干扰到自己的心神。
他想做什么,就一猛子扎进去,不回头的做了。
读书如此,科举如此,为官,亦是如此。
他在宽大的桌案前坐下,焚起了一颗香豆,那正是西域最好的六魄子千年檀香,研开辟庸墨,提笔,蘸墨,翻开卷宗最上的一本,读了起来。
这是那二皇子随身嬷嬷的口供。
卢少情翻来看去,总觉得这口供有些可疑。
首先,她说她一直跟着二皇子,只是几步没追上,一眼没有看到二皇子。
那“一眼的时间”,绝对不够淹死一个人,即便是孩子。
其次,她说是思芳推二皇子入水,但思芳早已否认,连皇帝也不信元妃会有此动机。
有皇帝的信任作为背书,蕙和宫杀人的可能x_ing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