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吗?”边泽明推着他的轮椅从楼梯一边的无障碍通道下去,问道。
龚旭的目光依然没怎么聚焦,不经意的四处看着,心思飘了很远,边泽明的问题也没让他往心里去,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谁知轮椅却停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就被披了一件衣服,衣服上带着股熟悉的味道。这人跟他久了,浑身上下浸染得竟是与他相似的气味了,龚旭竟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成就感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只穿一件短袖T恤的傻小子,这傻小子正在冲他笑,也不说话,径直推起了轮椅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
“你冷不冷?”“你是不是傻?”这两句关心又责备的话在龚旭的喉咙里打了好几个滚都没有说出口,鼻腔里倒是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滋味,还微微扯动了他坚韧的泪腺。接着他被抱到车上坐下,傻小子绕过车子上了驾驶位,他有些恼怒的把衣服团成一团塞进他怀里,才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你别感冒了。”
“嘿……”傻小子听见是关心的话,便开心的笑了,窸窸窣窣的把衣服穿好,发动了汽车,好在车里不冷,甚至有些暧昧因素的参与使得温度急剧升高,龚旭被他笑得,脸上没消的红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他尴尬的想去用手揉搓,谁知那家伙一把扯掉他的手,“吧唧”一声亲了一口,这还不算完,亲了还要咬他的脸,做完坏事,都不等他发怒,便赶紧一脚油门踩出去,将车驶离了公安局的大院。
“边泽明!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干什么咬我?”龚旭骂完,用手揉去了脸上的口水,摸上去,还有一道不轻不重的牙印。他开始后悔刚才还对他表现出关心了,可脸上却更红了,结果那傻小子只知道嘿嘿的乐,就跟捡到多大的便宜似的。
笑完了,边泽明安抚他道:“好了,你别生气啊。”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开车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省的样子来,后面还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在公安局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你脸红红的,真好看。”
龚旭坐在副驾驶,十分想揍这人一顿,但出于对生命的考虑,于是又想了几百句骂人的话组织着该用哪句比较好,可就在下一秒,眼尖的他却发现边泽明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金链子,估计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链子的坠子是那个紫色的小U盘,晃晃d_àngd_àng的,竟触动了他心里的某个开关,直接就把几百句骂人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哎……这个傻子呀。到最后,他只是在心里骂了这一句,便把目光瞥向了车窗外。
回皇廷花苑的路有些拥堵,车速开始慢了下来,又一个红灯路口,边泽明碰了碰龚旭的手。秋天了,手背多少有些干燥带来的粗糙,摸上去却很有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
“你真的就打算这么放过他吗?”边泽明问了一句。事实上,边泽明也接受了警方的问询,可是龚旭却j_iao待他少说话,于是他按龚旭的意思隐去了很多内情,没必要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多说。他这边很快就结束了,出门的时候听警察在讨论龚旭,说他不算太配合,这样对他很不利,如果真的抓到了前几天出逃的卓沐yá-ng,如果没法形成完整的证据体系,到后期的批捕和审判程序也是很麻烦。于是这一路,除去自己作死的小心思,边泽明把这话憋得挺久了。毕竟这人还差人去医院给卓家父母送了帮助和温暖,这波Cào作太迷了,纵使一路上陪着龚旭走过来的边泽明也参详不透。
龚旭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了看边泽明,说:“我说过,让他接受法律的审批就太便宜他了,如果我想的话,用等到今天才找警方出手吗?”
也是,龚旭早就对边泽明说过这话,现在不过是将他逼得走投无路,待这人真的落入法网,他们就没有主动权了。
“那他能逃去哪儿?”
龚旭沉吟半晌,说:“卓沐yá-ng的j_iao际圈其实很窄,他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赚钱当中去了。大学四年,除了我再也没有别的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了。他觉得父母是累赘,但他除了老家又去了不了别的地方。”车子刚行驶在南滨江大桥上,龚旭望着南滨江的无边无际的江水,嘴角不自觉的动了动,补充道:“一个人没钱,没朋友,父母和弟弟暂时还不需要Cào心,去一个闭塞的、信息不通的小山村是最安全的了。仔细想想,他大概四、五年没回去过了……”
又是一个红灯,边泽明看向龚旭,再想想他的话,实实在在的伤感起来,他的小旭,四年青ch.un中最美好的时光错付一个人,了解他到了骨子里,当年那场车祸对他造成的伤害远比自己想得要大。他又去拉龚旭的手,龚旭这次没挣脱他,只是盯着由红转绿的j_iao通灯说:“开车吧,回去我们收拾一下,去找他。”
边泽明怔了怔,那种伤感的情绪竟然一下子便消失了,他分明看见龚旭的嘴角撇出来一抹冷酷的笑意。此刻的龚旭分明是一只捉住了老鼠的猫,并不急着咬死他的猎物,而是慢慢的玩弄他,折磨他,直到他死在自己的掌下。
不得不说,这样的龚旭,真的太有魅力了。他真的喜欢。
整整五年,卓沐yá-ng从没有回过老家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忘了那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因为这里除了贫穷,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回忆的地方。当他从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出来之后,就已经发誓再也不回去了。
可如今,是现实和龚旭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踏上这片故土。
别人是衣锦还乡,而他则是回家避难,实在是没什么可称道的,甚至还有些落魄。
村口的那棵树比他走时又粗了几公分,风一吹便摇下来些带着虫眼的叶子;河道上架着的小石桥几乎没什么变化,有几个老人坐在石墩子上晒太yá-ng;路两侧的平房,有些架上了彩钢板的屋顶,而有些却更显得破败了,估计一场大雨就能把它们冲垮。
卓沐yá-ng压了压头顶上的鸭舌帽,并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来。他这一路太过艰辛,因为怕被查身份证,在一个乡村小火车站坐上了一辆如今这个年代已不多见的绿皮小火车,又先后辗转了几辆客车,才成功回了老家。直到下车前,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龚旭还捂着那段视频没发,但他是不相信龚旭就会这么轻易饶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