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早高峰,车子堵了好几公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样,这车平时只需要半小时就能到终点站,现在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在半路。卓沐yá-ng渐渐放了心,开始琢磨下一步的安排……
不经意间,车子停在了母亲目前正在住的医院。
这一次离开,就意味着他也要失去母亲,因为龚旭肯定会断了帮助,其实他也知道,母亲的死活实际上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卓沐yá-ng铤而走险下了车,混在看病的人群涌了进去。父亲走后,龚旭就撤掉了看着他们的人,他听弟弟说,虽然龚旭给安排了照顾母亲的护工,但她一般都是贴近中午才来,此时应该是不在的。
从医院那拥挤的电梯里挣脱出来,走廊尽头便是母亲所在的病房,他悄声走近,从房门的玻璃往里面看,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昏睡。大夫说母亲这样是因为遭受到的打击太大,一直昏睡不醒的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心理上的,她在逃避,不愿面临家破人亡的窘境,但假以时r.ì,也有醒过来的可能。
卓沐yá-ng看了一会儿,突然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径直推门进去,把门反锁上,拉上了门上挂着的帘子,隔绝了对外的视线……
龚旭还在接受讯问,一个警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这人在负责问话的警察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便腾的站起身来想要出去,但是好像突然间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龚旭,便转回身抱歉的对他笑了笑说:“突发了一个案子,我得去领导那儿汇报一下工作,你在屋里等我会儿,我回来咱们再继续。”话毕,也不等龚旭应上一句,人便闪了出去。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轮椅上摆弄着手机,“滴”的一声,来了一条微信,信息的内容是:“卓沐yá-ng今早到医院,亲手结束了自己母亲的生命。”
龚旭只恍了下神,便迅速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明白那个警察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他本意是来一招螳螂捕蝉,想通过警方的手逼着卓沐yá-ng走向绝路,谁承想却间接害了那个挺善良的老人。
就在他还沉浸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当中的时候,那位警官又回来了,他对龚旭说:“龚先生,抱歉了,这会儿得去出个警,要不等我们电话吧。”他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案卷一边说:“哎,我这当警察都快二十多年了,罪大恶极的人见了也不少,可像卓沐yá-ng这样灭绝人x_ing的还真没见过。”他把东西抱在怀里,跟龚旭解释道:“刚才医院报案,说有一名病患被捂死在了病房,作案者就是他的亲儿子,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陷害你的那位,叫卓沐yá-ng的。”
从警察口中得知的结果,那感觉又和亲自接收到的不太一样,他此时就连发出声音都有些困难,勉强吐出这么个字来,道:“行。”
警察先出去了,龚旭又静了静,才转着轮椅往外走,边泽明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脸色不是很好,便拉了拉他的手,安抚道:“别不高兴,这又不怪你。”
龚旭没说话,闷不吭声的被边泽明推着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回去的路上,边泽明似乎被他影响到了,闷头开车,这会儿一个电话打破了车内的平静。边泽明接起来,来电通过车内的音箱传进两个人的耳中。
“警方已经将医院包围了,卓沐yá-ng现在在医院的楼顶。”
还不等龚旭吩咐,边泽明打了个转向。
龚旭问:“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去劝劝的话,他也许能伏法。”
龚旭哼了一声,说:“我没后悔过。只是我间接害了两个老人的命,让我觉得很不忍。而且,边泽明,你做什么圣母?他本就该死,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龚旭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一瞬间便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真好。
他恨的人,总算被他送到了生命的尽头。
没后悔过。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双腿,又想起出车祸那一瞬间的恐惧,醒来之后被告知是谁害他的绝望。
他怎么能后悔?
养不教,父母过。
卓沐yá-ng父母的故去,都是卓沐yá-ng这个执迷不悟的人造成的,又与他何干?
正这时,他略冰冷的手被握在了柔软的温度当中,他抬眼看看旁边开车的边泽明,心底被一抹莫名的情绪触动。
“你的手真冷,到底还是穿少了。”这人口中只有对他的关心,从不会被他不公正的负面情绪感染。
龚旭沉默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在这场复仇中,我唯一低估的便是他的残忍。”
楼顶的风呼啸着,卷着冷雨毫不留情的拍在卓沐yá-ng的脸上,身上,他眼睛睁不开,双手握着栏杆,下了无数次决心,都没有勇气松开。
楼顶通道的门被他用东西顶着,除了风声,便是叮叮咣咣的敲门声和喊声了。
他是不会开的。
确认母亲再也没了呼吸,便被人发现了,他一路跑来到了顶楼,躲在这里,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竟然是一条死路。
楼下站了很多人,陆陆续续也来了几辆警车,拿着扩音喇叭对他喊着什么听不清的话,想必是劝他不要下去吧。
卓沐yá-ng笑了笑,回身看了眼那扇即将被撞开而摇摇欲坠的门。
他再一次下了决心,可总觉得不忍心。
这时候,身上的手机竟然响了。他拿出来,刚想丢到楼下去,却看见屏幕上出现的那一串数字竟然是烂熟于胸的姜旭曾经用过的号码。
他抖着手接起来,那头并没有他熟悉的、满是快乐的“喂”,而是传出了微弱的吉他声,一个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声音合着伴奏,为他轻唱着那首轻快的歌:“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温柔的眼睛……”
回望过去的四年,r.ì子多数还是美好的,可最终,他却被金钱迷了心智,那也是一个雨天,他亲手改装了那辆车。
他苦笑着,胸口剧烈的疼了起来,这痛带动了手部的神经,手指一松,手机便掉了下去,他往下面看去,恍惚间却看见远远的地方,一个人推着一部轮椅在抬头看他,坐在轮椅上还冲他摆了摆手,虽然离得远,他也能清楚的看见那人脸上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