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昆闫芳挣扎着想抓开他的手的动作,这力气,犹如蚍蜉撼树,云棹轻松得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张姣好的面容嚣张不再,因为对死亡的恐惧,秀丽的杏眼刻画着强烈的惊恐不安和祈求。
一直待在旁边没出手的昆泽刚有些急了,他虽然想让昆闫芳吃点苦头,但昆闫芳若真死了,他是得不到半点好处的。
刚才昆闫芳动手之时,昆泽刚基本就猜到了亓官慕寒的身份。纵观朝野,能如此巧妙驾驶冰之灵源的人屈指可数,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气,加上之前听到那小孩叫男人师尊,而旁边的青年则叫小孩为少主。
不由得昆泽刚想起这两日的传言——药门邪尊收了一小乞丐为弟子。
昆泽刚恬着脸行了个礼,说道:“阁下,家妹从小娇惯,但并无恶意。还望阁下饶过家妹x_ing命。”
亓官慕寒看向来人,不发一言。
无形的气势压在昆泽刚的身上,昆泽刚咬牙扛住,眼神闪躲,不敢于其对视。
就在他撑到极限的时候,却听到前方传来冰凉的声音:“你希望她死。”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归麒听出亓官慕寒那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里,隐含的疑惑和不解了。
归麒两手放在桌子上,手掌撑着下巴,心想师尊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他好笑地看着昆泽刚一脸错愕,然后快速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却又略显尴尬地说,“阁下玩笑过了。”
“师尊。”归麒觉得无聊了,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的勾心斗角,看着都恶心,“我累了。”归麒是真的累,不知从何时起,他很容易疲惫,有时候刚走几步,都能累得喘大气。这种状态,好像是从头痛开始就有的吧。
亓官慕寒见归麒确实一脸疲惫之色,心里担心,直接抱小孩儿似的把归麒抱在怀里,也不管归麒都十二岁了,这样抱着不太妥当。
这时候归麒也没甚精力来和亓官慕寒争辩,软踏踏地趴在亓官慕寒的怀里,安静极了。
因为窒息,昆闫芳一张脸红得开始泛紫,透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尘土糊在上面,看起来狼狈不堪。
云棹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并且他的手掌没有丝毫放松,似乎就想这样捏断昆闫芳的喉咙。
昆闫芳使不出力气,眼球开始上翻,露出眼白,喉咙痛得发不出声音。
亓官慕寒抱着归麒离开,临走前只说:“一只手。”
“啊!!!!”
凌厉凄惨的叫声响彻了整栋酒楼,方才亓官慕寒的话尾音还未落,昆闫芳的右手就被活生生扯断,连一根筋r_ou_都没连接着,手掌和手腕完全脱离。
失去血色的手掌被扔在昆闫芳的身旁,云棹厌恶的擦了擦手,并将早点的钱付给掌柜,顺便还付清了昆闫芳砸烂了酒楼东西的钱。
与昆泽刚错身而过的时候,顺带偏见那小子满眼恐惧,浑身都在颤抖,整个周身的气都散了。
啧,这昆泽刚估计也废了。很明显,昆泽刚因为方才的那一幕,心中产生了“畏”,因“畏”生“惧”,因“惧”生“障”,因“障”生“魔”。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强大的心x_ing,这辈子都难逃这圈子。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云棹紧跟着追了出去,没人发现在楼上一个迤逦的身影从围栏探出了头,狭长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注视这已经出了楼的某个身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缓缓浮现,迷了无数路人。
第11章 再见其梦
人一旦吃饱喝足,便容易多想。
更难受的时候,归麒都能一声不吭地忍受,现在仅仅只是疲乏。并不是归麒变得矫情了,而是身边有一个人能够让他依赖,让他撒娇,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这中依赖,是曾经的归麒不敢奢求的,从始至终,他都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那女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与真正的娼妓之子也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在归麒最惨的时候,他看见了曙光。
归麒趴在亓官慕寒的怀里,亓官慕寒走得很稳,动作很轻,归麒不知不觉便陷入沉睡。云棹在后面说着什么,被亓官慕寒扫了一眼后不敢再出生。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周围,归麒觉得心安,也令他轻松地沉入梦乡。在睡着以前,归麒不禁想,他已经太久没有做过一场好梦了。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归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浮在虚空中,虚空是一望无际的浅灰白色的。他沉沉浮浮,找不到轨迹,也不知道归途。
却知晓,这是在梦中。
感觉过了很久。风景依旧,一片灰白,随着身体的飘荡,归麒的视野中闯入了一柄纸伞。
纯白色的伞面和伞骨,像温润的白玉,又似森冷的白骨。
乍眼看去,若不是伞面上的一玄墨色的兽形图纹,着实不易察觉到这伞。之所以称其为“兽形”,是因为归麒不认识。那伞面画的兽有一对巨大的鹿角,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锯齿,通体漆黑如墨,一身覆盖着排列整齐规则的鳞片。它的尾巴的表面长着一排锯齿状的角的东西,看上去不太友好,四肢强健,蹄子上的毛是红色的。
梦里的他好奇心颇重,他伸手抓住伞柄,正想看得更仔细些,突然身体失重,往下坠落……
……
咚!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听见声音,亓官慕寒放下手中的笔,闪身瞬移到床榻边。竟看到归麒掉下床来,全身都在抽搐、痉挛,没有清醒的迹象,由体内散发着y-in寒之气。
这不是做噩梦该有的样子。
亓官慕寒面色冰寒,重新探查归麒的身体之后,大惊失色。没想到连他都没有发现,归麒灵魄不仅不全,还中了“焦兰葙”。
焦兰葙不是毒,只比毒更毒!
焦兰葙又名“噬魂蛛”,是一种美丽妖类,他们平时栖居在山林之中,靠饮用露水为生,很少出现在市井。虽然喜欢吞噬生灵魂魄,但因为十分弱小,一般情况下是伤不了谁的。
除了像归麒这种灵魄残缺的人,是焦兰葙最容易得手的猎物。
就算归麒身体底子有损,亓官慕寒也没想对归麒用烈药,迫使归麒洗髓强身。有他在,归麒不需要有多强,他能护一生,就能护一世。
但,现在这情况,即使他能将焦兰葙拿出来,不用药修复灵魄,归麒今后不死也半残。
看来需想个办法早些将归麒的灵魄补全。
天下的痛苦之事,无非有关灵魄为最。
亓官慕寒将归麒放进水池中,他们现在位于醉梦楼的地下底层,云棹在门外把手,防止有人意外闯入。
归麒还太小,坐在池子里会被水给淹没了。亓官慕寒只好在地下垫张凳子,顺便站在池边扶着归麒,不让他摔进池子里。
池水有点烫人,但归麒一被放下去,冒出的y-in寒之气很快将池水侵凉。
亓官慕寒将一瓶翠玉瓶子里的药液全部倒入水池里,水面一点水波纹都没有激起。暗紫色的药液缓缓沉入池底,沉静了一呼一吸,药液迅速化开,池水被染成了淡紫色。
平静的水面开始散发出袅袅云烟,散发出浓郁的药香。池水变得浓稠,翻涌着滚滚水泡,将归麒苍白如纸的皮肤汤地通红,好像要将归麒煮熟了一样。
亓官慕寒毫不意外,坐在旁边守候……
方才的梦境并未消失,归麒终于落到底,他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平面,没有路,没有山川,没有河流。
除了那柄随他一同掉落下来的伞……
归麒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兽纹,总感觉,这兽少了什么东西。
正想着,归麒伸手去捡伞,突然从哪里吹来了一阵大风,刮得归麒迷了眼睛。等风停了,归麒理了理头发,心想奇怪,怎么梦里也会迷眼。
再寻拿伞,却是不见了踪迹……
归麒做着这个古怪离奇的梦,却是不知,在梦外,早已过了整整三日了。
浸泡的药液已经换了两次,眼瞧见药液的颜色又淡得几乎没有颜色了。这紫色药液是为了巩固归麒的体魄经络的,现在城墙已经筑好。
是时候了!
亓官慕寒不着痕迹地抿紧唇,他拿出两粒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先喂归麒服下一粒,另外一粒被亓官慕寒捏碎,放进池里。药粉一融入池水,浅紫色的水立刻变成暗红色,并且沸腾得更加汹涌,竟然凭空流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就是归麒。
就在此刻,亓官慕寒亲眼见证归麒的身体被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爬满,身上多出经络血脉鼓得快要爆裂!
原本寄住着泪妖形成的朱砂痣,变得红艳夺目,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危险,正极力保护归麒。
觉察泪妖的意图,亓官慕寒冷声阻止它:“泪妖,停手。”
一个拇指大的半透明的女子轮廓,悄然浮现在归麒的眉心,“邪尊,您为何……”缥缈的声音缓缓飘荡出来,夹带着无可言说的悲伤与凄婉,这便是亓官慕寒口中所说的泪妖,本质上又是花妖。
“回去。”
缥缈的女声似乎在叹息:“是……”
房里重归平静,归麒的意识被痛苦唤醒,他痛苦地敲打着脑袋,心里却冒出一股愤怒和质疑——为何害我?!
一池的暗红色的药水从以归麒为中心的漩涡,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变浅。被痛楚折磨的归麒并未发现池水的变化,也更不能看见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黑雾,加上他表情狰狞,看起来不寒而栗,称得上是地狱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