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爵·万妖 作者:桃花无债【完结】(3)

2019-05-07  作者|标签:桃花无债 东方玄幻

  没有人发现,瓦舍后院的废弃柴房,有一个很小的狗洞,非常不起眼。

  狗洞连着外面一条老巷,通过里面的火光,依稀能看见狗洞里有什么影子在动……

  小孩没有干完活,女人就把他关在这废弃的柴房里,这是已经习惯了的事情。

  只是今日还有些不同寻常,小孩在柴房里呆着,突然从门缝里冒进来灰黑的浓烟,很快将堆满柴火的柴房灌满。

  小孩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是女人想杀死他,那外面的惨叫是怎么事?

  “啊!”

  突然一声惨叫,柴房的窗户纸上被溅起一道血花四溅的血迹,小孩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杀人!他们要把这里的人都杀死、烧死,烧成灰了,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意外!

  小孩被浓烟熏得像是整个人从碳灰里滚过,黑糊糊的。呛得嗓子里似乎还卡着什么东西,又疼又涩。但未免被放火的人发现他还活着,小孩只能隐忍住咳嗽。

  空气里充斥这炭火的糊味,还有烤熟的人r_ou_的r_ou_香。

  这一天,小孩本就米水未进,现在更是头晕目眩。

  大火熊熊燃烧,杂乱无章的惨叫声、哀嚎声在火中愈燃愈烈!

  他不想死。

  或许真是天生贱命,明明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身体瘦弱得没几两r_ou_,女人也不会舍得给他多少钱治病,今日这番折腾下来,孱弱的身体应该到极限了,但小孩始终没有倒下。

  恍惚中,小孩注意到烟雾在流动,这才发现了角落被杂物挡住的狗洞。

  小孩暗淡空洞的眸子难得的,泛起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从狗洞里钻出来过后,小孩真的再没有一丝力气动弹了,而且他身上穿的衣裳非常单薄,还被烧得七零八落。

  小孩躺在地上,后背大面积的烧伤暴露在空气中,血水半凝固在伤口上,看起来尤为骇人。

  除了微弱的呼吸,带起瘦弱的小身板并不明显地起伏着,就像一具失去生机的尸体,没有生命力,脆弱得一碰即碎。

  大火还在继续燃烧,灼热的高温融化了周围的厚雪,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色,将那双眼睛点亮,却又照不到最深处沟壑,像泼了墨一般,那眸子里面是浓稠得无法淡化的黑色,萦绕着摸索不到的死气,空洞却又淡漠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眼睛。

  无意识地,他蜷缩起瘦小的身体,口中充斥着从肺腑溢出的熟悉的腥甜。

  这场单方面的虐杀进行了一整晚,火蛇几乎席卷天际。

  昨日繁华落尽,化为一片焦土,再不闻曾经的喧嚣。

  朝阳升起之际,挺尸的小孩终于动了。

  小孩转动了下空洞无神的眼珠子,原本纤长的睫毛昨日被火燎残,黑色的颗粒黏在眼睑,黑乎乎的,有点恶心,脸上还全是炭灰和泥土。

  朝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焦土之上,滚滚浓烟缈缈飘荡着,压抑而又颓唐。

  除了他,所有人都死了,小孩心里偷偷溢出一种痛快。那些虐待他、打他、欺负他的人,都死了,他们都活该!活该被烧成灰、烧成黑炭!

  小孩紧抿着嘴,压抑地咳嗽着,喉咙冒着腥甜的血味。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感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蔓延至每一寸骨骼。

  或许自己也要死了吧。

  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无端的。

  小孩的心里比无风的湖面还要平静,毫无波澜,但又在最深处,他渴望着活下去。

  寒风吹刮在小孩的身上,如实质的冰冷的薄刃,但小孩从一开始的刺骨切肤,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受了。

  白雪纷纷扬扬,盖住了已经变成废墟勾栏院,也盖住了小孩,像一大张巨大的盖在死人身上的白孝布。

  可能是火熄灭的原因,也可能是雪变大了,周围的空气变得有种y-in森的严寒。

  朝阳那点微弱的阳光根本带不来丁点热度。

  翻身,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小孩重复了五次,才完成这个平时十分简单的动作。他翻过身时候,急促地喘息着,呼吸的声音像一层薄膜破了几个洞,沙哑而残破。

  小孩笨重地用手肘支起乏力的身体。他的脑袋很沉,很重,身体也没有什么力气,耳朵里一直有“嗡嗡”作响的声音,很吵,吵得他觉得脑袋快爆炸了。

  在雪地里躺了整整一夜,米水未进,现在还没死就是他命大,那么——他一定不会死!

  曾经,他是窑姐生的杂种,窑姐在娼妓中的地位是最下等的。现在,他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成了乞丐,但他的背上的烙印永远也不会消失,并且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小孩佝偻着身体,双手撑着双膝,张大嘴急促地喘息,直到呼吸平稳后,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离开。

  身无分文,如此虚弱的身体也不可能偷得到钱,只能去捡别人丢弃的食物了。

  在瓦舍过的日子并不好,受人欺辱是家常便饭,干得是成人做的重活,有时候吃残羹剩饭,有时候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就比如在大火之前,他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女人以前是颇有名气的勾栏美人,干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岁月。女人经历了最光辉的十年,但十年后就是落魄,女人被新的花魁取代,高傲如斯,下位之后受尽嘲讽排挤,最终沦落到这小小瓦舍当窑姐。

  瓦舍里的客人比不得勾栏的风流公子,过惯了罗裙美酒的奢靡生活,在瓦舍睁得的银子还不够买女人的胭脂水粉。每每女人在客人那处受了委屈,回头就找小孩发泄怨气,专挑不起眼的地方打,拿簪子扎小孩的r_ou_嫩的地方。

  偏偏小孩是个倔强的x_ing子,就算被虐待得半死,也不会吭一声,不会哭闹,只会默默忍受。因为他很小就深刻地认识到,如果他挣扎、反抗,会惹怒女人,只会被折磨得更惨。在还没有能力逃出去之前,他只能忍受。

  直到现在,就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尽管沦落为捡地上的食物充饥果腹的乞丐,但小孩并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他甚至因为得到自由而愉悦。至少他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那女人整天想着如何将他卖了,或者让他接客。

  不管是瓦舍里的其他人还是女人,为了让他过几年大点接客,都不会舍得伤到他的脸。

  小孩从小长相就突出,五官精致,还没张开就已经能看出长大绝非寻常。因为常年病弱,导致小孩皮肤苍白,虽然长时间在院子里干活,却不见晒黑,反而有种病态的柔美。

  小孩十岁未满,女人的打算是等小孩九岁的时候让他接客。

  自丰富的经验和处身这风花雪月的场所多年,女人当然知道,身子青涩的孩童是最能讨得男人喜欢的,特别是那些有某种方面癖好的有钱人,最是爱不释手。

  可惜还没等到这天,女人就跟着这瓦舍一块儿被大火给烧成了灰烬。

  小孩是亲眼看着女人死的,当时大火还没烧到柴房,外面很吵,他透过门缝看到那个娇媚妖娆的女人,被一个带着木纹面具的人拦腰斩断了身体,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想到这个画面,小孩不知为何,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燃烧、沸腾,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枷锁,撞出来!

  脑袋似乎更痛了!

  小孩咬紧牙齿,汗水将他的脸弄得更花了,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几乎感受不到饥饿感,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此刻非常需要食物。不管是什么,能果腹就好。

  他不会蠢到去街道上捡吃的。

  在最底下的阶层,对于“弱r_ou_强食”这个词,诠释得更加透彻鲜明。

  每一个条街道、每一个路口,都是有人占地盘的,也就是俗称的“地头蛇”。

  这样光明正大地去捡东西吃,不仅拿不到好处,很大的可能是会被打得半死。没人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杂种出头,除非那是个傻子。

  没有错,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那个生来污秽的杂种,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他能依靠的,永远都只能是自己。

  小孩撑着墙壁,摇摇晃晃着身体行走,他准备去垃圾堆找能填肚子的东西。

  那个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地的小身影,在转过一处墙角时,突然倒下,像断线的娃娃,没有生机。

  一切,才刚刚开始……

  蓝城,君府。

  古朴富丽的大厅上座,穿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接过侍女递上的热茶,看到茶盅边沿上溅到的水渍而皱紧眉头。精湛的淡金色绣纹,华贵的紫金发冠,还有男子腰间佩戴的如雪脂凝结的玉佩,无意不在彰显着男子的尊贵身份。

  王朝君家,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商人家族,但实则不然。君家,自上古传承,距今已沿袭了七千余年,是王朝当先不让的第一大家。

  没有人知晓君家的真正实力,就连皇家也不能小瞧这看似不争不夺的君家。

  君家有三兄弟,高堂早逝。老大君不邪,常年行踪不定,神秘莫测,为世人所不知。老二君一焚,正是座上的这位冷酷华贵的紫衣男子,在无数豺狼虎豹对君家家产虎视眈眈之下,十二岁便撑起偌大的君家的现任家主。老幺君罗生,同是杀手楼和天机阁的主人,除此以外,还是当今皇帝的唯一师弟。

  一直注意家主脸色的侍女吓得打了个哆嗦,差点将手中新沏的茶洒了。

  “稳重些。”君一焚语气冷漠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他用盏盖刨去茶水上的茶末,眼眸深邃,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坐在男子旁的另一玄衣男子接过侍女手中的的茶盏,不紧不慢的浅尝茶水,只是他表情淡然,眸子里更是冰凉得几乎要将这茶水冻结。他稳稳托着手里的茶盅,清澈的茶水倒映着一精致的下巴。

  将视线落在旁边侯着的侍女身上,尔后冷冷清清地道:“茶,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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