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归梧司非但没有被妖血吞噬而死,还将水城城主取而代之,他待自己足够强大之后,将那个抛弃自己的生父抽筋扒皮,扔到水城之底长眠。
归梧司是孤独的。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却与归桐屿从未见过。他已有朋友,但友情亦无法填满他那虚无一般的躯壳。他被无穷无尽的空虚所包围,仿佛有一个无可慰藉的牢笼将自己囚禁,他无所适从、焦躁不安。他的感情贫瘠而荒芜,自我厌弃的同时又渴望着一个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存在。
即便有通天之能有如何?
而云棹的出现,仿佛是一把钥匙,他将牢笼上的锁打开,用温柔和包容将自己解放。
归梧司的通天之能,是神魂之力。打个比方,就好比一个人到过某个地方,就必定会留下魂息,气息可以消散,但魂息确实难以消除的。只要她神魂不灭,还有一缕残魄,他就可以通过那个地方遗留的魂息,搜寻到蛛丝马迹。而归梧司便是凭借此力,才向云棹承诺可以找到那紫衣少女的线索。
这日,云棹照常抱着归梧司去泡药泉。
药泉泉池较深,即便是归梧司一个成年男子,也淹没至其胸膛了。而归梧司没有意识,身子便会倾倒,所以云棹会在旁坐着,将归梧司扶着。
因为希望归梧司快些好起来,云棹没什么杂念,只心无旁骛地照料着沉睡不醒的归梧司,运作木之灵为其活动血脉经络,怕没有运动会致使肌r_ou_萎缩。只是没曾想未曾想过这一照顾,文杏楼外的那棵银杏便叶黄了四轮。
所以当归梧司醒来的时候,还在药泉中,未着寸缕。而云棹正在揉捏归梧司的手臂,并没意识到那双紧闭多年的眸子已经缓缓睁开了。
噗通——
云棹眼前一花,身体忽然失重载进水中,热泉朝他涌来,将他的五感封住,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刚才是有人将他拉下水的!
瞳孔猛地缩紧,云棹岔了气,水涌入喉中,灌了几口水,眼前隐约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身体被外力捞起来,紧接着不等云棹反应,身体便被一双劲瘦的手臂抱住。
云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忽地觉得眼眶一热,他用力回抱着对方,用尽全力,似乎想把这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嗯。”归梧司吻了吻云棹的脸侧,因为太久未说过话,而显得沙哑虚弱,“我醒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云棹。”
云棹浑身一震,低声骂道:“混蛋……”
亓官慕寒放下手中的书,顺伸手扶了扶在他肩上打着瞌睡并摇摇欲坠的馒头。
过了四年,馒头除了胖了些,和以前没多大的区别,还是一个小毛球,不过毛发也更加柔软顺滑了。
“嗷呜~”馒头迷糊地叫了声,然后舔了舔亓官慕寒的指尖,又亲昵地蹭了蹭。
从那日拿着礼物去找主人回来后,邪主人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这几日也没去看主人,馒头想该不是——该不是邪主人不要主人了吧?天啦噜QAQ那它该怎么办?
叩叩叩——
亓官慕寒面无表情地用食指拨弄着馒头的尾巴,实际上是在发呆,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而后传来云棹颇为激动的声音。
“尊上,梧……归梧司醒了!”
亓官慕寒面不改色地手一抖,手指重重压在馒头的尾巴尖上……
“嗷嗷嗷嗷嗷……”
馒头猛地从梦中醒来,委屈巴巴地抱着蓬松的大尾巴哀嚎。
亓官慕寒淡(心)漠(虚)地收回手,道:“好。我稍后便过去。”
“是!”
“嗷嗷嗷……”
“好了,哪有这么痛。”亓官慕寒轻轻弹了弹馒头的耳朵,突然,他动作一顿,冷声道, “出来。”
馒头也不再嚎了,好奇地看着窗外,静静的,似乎没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一阵黑雾显现在窗前,快速形成一个人形,其身体高挑纤细,身材曼妙,但说话却有些呆板:“尊上。”
放下手中的书,亓官慕寒顿了顿,道:“胆子不小。”
“木敏儿无意冒犯尊上,只是想知道公子下落。”木敏儿急忙解释。
“归麒?”亓官慕寒轻声喊了声归麒的名字,无言地打量着不卑不亢的木敏儿,这个得归麒同意,被带回药门的少女,时隔多年,亓官慕寒几乎忘却,没想到再看到时,木敏儿身上的整体气势已改,变得更加坚韧、坚定。
“正是归麒公子,木敏儿已认定公子为吾主。”
沉默多时,木敏儿只觉得身上的衣物都被冷汗浸s-hi,连腿也忍不住有些发软的趋势,终于,那威压收了去,木敏儿才松了口气。
寒眸浮现出并不明显的赞赏,难得多言:“想找你的主人,只能靠自己——你是死士。”
“这……”木敏儿迟疑了一瞬,而后回道,“木敏儿明白了。”
“退下。”
“是。”
房间里再度回归平静,团成球状的馒头不知何时滚到了桌案上,粉嫩的r_ou_垫黑得可怕。
亓官慕寒默默地看向自己方才放下的书,上面多了一排规则有序、大小相似的墨色“小梅花”……
当亓官慕寒到文杏楼的时候,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背对着门口,半跪在床边的地上,这正是刚醒来不久的归梧司,而云棹正被归梧司压在地上,锁在身下。
事情还要回到归梧司醒了那时,当即云棹就想去尊上吩咐过,如果归梧司醒了就要禀告。于是云棹老老实实回去禀告尊上归梧司醒了,把刚醒的归梧司留在楼里,还好他还记得把归梧司带到房间里之后再走的。
只不过云棹一回来,便被归梧司抓住,见那双眸子深沉得令云棹的心脏狂跳不止,而那悄悄浮现的欲色,更是令云棹心惊。要知道尊上马上就要过来了,思及此,云棹用手抵住归梧司的动作,偏开头,正巧对上推门而入的亓官慕寒。
“尊上!”
云棹r_ou_眼可见地呆了一下,小麦色的皮肤迅速变得通红。他本就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下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当然,前提是他推得动身上看似纤细柔弱的归梧司才行。
同时,归梧司也发现了亓官慕寒到来,他扬了扬蛇眉,展开妩媚的笑,但并不收敛,反而更加大胆舔了舔云棹的下巴。然后他慵懒地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在云棹耳旁哑声道:“等我回来,你如果敢跑……”说到这里,归梧司语气变得危险,对此,云棹望着归梧司眨了眨眼,头皮有点发麻。
似乎不太满意云棹的反应,归梧司又在云棹额头吻了吻,才放开云棹,缓缓站起身,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向门口的亓官慕寒。
关上房门。
“阿邪,好久不见。”
亓官慕寒微不可视地蹙了蹙眉,冷声道:“别告诉我你把云棹当成了你的猎物!”
文杏楼的院外有一棵比楼还高一倍的银杏树,其枝叶繁茂,纤细的枝条似乎承载不住这么多的绿叶,垂了下来,即便是在二楼,枝条也伸了进来。
归梧司伸手摘下一片青色的扇叶,漫不经心地转动,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逗逗这个把我当成女子的小家伙,但渐渐的,我被他的温柔吸引。我忍不住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百依百顺、听之任之。他对旁的都不甚在意,看起来对谁都很亲近,但其实有意在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我曾以为我是为了自己,从而强迫云棹成为我的伴生,云棹明明十分愤怒却也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躲着我的时候,我很生气,但又不仅仅是生气,有种酸涩的感觉侵蚀着我的心脏。当云棹对我无可奈何的时候,当他不满地看到旁人等着我时,我在窃喜。在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的时候,我居然不甘心地想着我还没得到过云棹。”归梧司失笑,他松开手指,扇叶翩翩飞舞,旋转下落,“很可笑吧?但这就是我当时想的。”
归梧司要在围栏上,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披散的长发随风飞扬,归梧司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纤长的睫毛接住从树缝中穿透过来的碎光,他低声悠扬地说道:“沉睡的时候,我依然能感知到周围,那个傻瓜不知道。他握着我的手哭了一遍又一遍,那样的无助和恐惧。阿邪——”
听到归梧司叫自己,亓官慕寒抬了抬眸子,看向归梧司。
高傲如斯,坚定如斯;美丽如斯,邪气如斯;睚眦必报如斯,情有独钟如斯……
“我要和云棹在一起,生生世世,无休无止。”
……
被留在屋子里的云棹坐立难安,想要偷听又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想要逃走又怕归梧司回来后生气,最后无法,只得坐等凌迟。
等归梧司推门进来的时候,云棹猛地跳了起来,反应过来后,云棹老脸一热,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到云棹的反应,归梧司呆了呆,旋即半眯着眼,琥珀色的瞳眸深邃勾魂,直直对上云棹的眼睛。他猛地关上门,吓得云棹身体抖了抖,归梧司缓缓一步一步走向云棹,他勾了勾唇,正欲说什么。
突然!
云棹脸色一边,剑眉紧蹙,大步流星地冲过来,将归梧司一把抱起来,语气不算温和地呵斥着:“你搞什么?赤着脚到处跑,你知不知道你身体还很虚弱!刚醒就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