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灯火渐渐亮起的蓝城之中,城西是显得格外冷清,特别是这傍晚时分,夜鸦出巢,凄厉的鸣叫声在天空回荡,更显寂静和萧条。
小孩猫在不显眼的角落,尽量找些东西挡着自己的身影,这地方是他漂泊了好些时间才找到的。因为旁边就有个大型的乱葬岗,所以这里的住户很少,有不少废弃的老屋子。胆子小的根本不敢在这地方多呆,所以来这儿捡东西的乞丐也比其他地方少很多,到了晚上更加没人。
透过遮挡自己身影的木板的小洞,小孩警惕地观察这垃圾场还在翻找东西的人。他耐心地等待着,像一匹静候猎物的狼,虽然还只是一匹小狼崽儿。
直到垃圾堆里的人都走光,小孩还没有动,他似乎并不急着出来,而是继续呆着观察了一会儿。天色几乎快黑了,小孩几乎能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这才警惕地靠近垃圾堆。
有一次,小孩饿得不行了,忍不住跑出去找食物,刚出去就遇上了还没走完的乞丐,结果被打得半死。现在他肚子还痛,就是因为那次受的暗伤还没好,再加上常年累积,还有些别的因素,导致这暗伤,跟着小孩多年。直到遇到那个人,虽然医治好了,但终究伤及了根本元气,导致小孩即使武艺异术习得再好,也始终抵不了体质易多病这个毛病。
小孩冒着身体小跑到垃圾场,他很机敏,他是半蹲着的,并且身体是侧着在翻找东西。这样即使有人突然出现,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逃跑。
垃圾堆就在乱葬岗的旁边,有只人头大小的夜鸦站在枯木上,他们通体漆黑,包裹骨髓和血液都是黑色的。除了那双比血还红艳的眼睛,对望着弦月散发这妖冶的光芒,为夜色渲染着恐怖的色彩。
夜鸦是吃腐尸r_ou_的,小孩知道它们对他没兴趣,所以并不会怕它。
上次被打得半死,小孩在乱葬岗旁边的枯木树洞“躺尸”了三天,夜鸦就在他的周围徘徊了三天,似乎在等他咽气。
小孩起初是怕的,谁知道这些怪鸟饿急了会不会吃生人r_ou_,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警惕。但虚弱的身体实在扛不住了,小孩沉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啄他的脸,凉凉的,很坚硬的触感,像钢铁一般。
小孩猛然惊醒,视野里撞进来一双妖冶的血红色眼睛!
他以为那只夜鸦是要吃他的r_ou_,便用力挥打着手臂。夜鸦灵敏地躲开这个蠢小孩的笨拙攻击,身体如一片薄纸,轻盈地落在树干上,血红的眼睛还紧紧注视着小孩。
小孩警惕地看着夜鸦,看着看着,他总觉得那双血灵灵的眼睛里,包含着对他的鄙视和嫌弃?可那又如何?
垃圾堆里能用的东西很多,至少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旧袄子还算整洁完好,比他以前的衣服都保暖的多。
小孩翻找的动作一顿,他捡起被压在角落的大半个烧饼,饥饿得就要不管不顾上面的泥渣塞进嘴里。但小孩在张开嘴的前一秒停住,他拍了拍烧饼上的泥渣,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看起来很干净的白布,认真且仔细地将烧饼包好,收在怀里。
这白布是他在乱葬岗里找到的魂幡,他看着挺干净的,便收起来了。
在活着都是问题的情况下,谁也不会考虑惧怕鬼怪这种蠢事。
今天的运气似乎不是很好,除了那半个烧饼,小孩只找到一个发黄的硬馒头。刚啃上一口,小孩就被两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乞丐抓住了。
比之前那群小乞丐砸的石块还重无数倍的拳头落在小孩的身上,小孩躬着身子缩成一团,他尽量护住要害,不着痕迹地将馒头藏进袖兜里。
小孩咬紧干燥得翻起死皮的嘴唇,偷偷抓起两把尘土,乘着两个人打得兴奋,猛地朝他们的眼睛撒去,不管成没成功,撒腿就跑!
寒冷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小孩一边跑,一边大口地喘气,温暖的白色雾气吐出来打在脸上似乎更冷了。
“唔……”
突然,小孩用力捂住嘴,牙齿咬得紧紧的,腮帮子绷得僵直,稚嫩的小脸扭曲起来。他刚刚啃的馒头被他吞进肚子里,有点发霉,很干很硬,味道很奇怪,但小孩知道,如果他想活就必须吃下去!
这些变质的食物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倚仗,他没有资格挑剔,垃圾堆里的食物都是这样,好坏差不了多少,不吃就会被饿死。
从胃部传出来一抽一抽的绞痛,那滋味就像胃里面有一把和钝刀子在转,痛苦不堪,想把肚子剖开。细密的冷汗从小孩的额头冒出,很快汇聚成豆大的汗滴。
更痛苦的是他的头又开始痛了,那种像被细毛发一样的钢刺在扎的刺痛,太阳x_u_e微鼓起来跳动得飞快,小孩钻进小巷子里,躲进一旁的小箩筐里。
听到跑过去的凌乱脚步,小孩不敢再喘一口大气,忍耐得全身都在痉挛……
这次的疼痛已经过去,小孩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目光变得更加空洞涣散,完全没有聚焦点,好像只剩下躯壳。
突然,一只灰不拉几的小野猫跳到小孩的膝盖上,用爪子勾拉小孩身前的衣襟,小孩才勉强聚起焦,傻傻地和小野猫大眼瞪小眼。
过了半天,小孩幡然醒悟,他抱住怀里的烧饼,警告地瞪了小野猫一眼,见猫没有动作,小孩抿了抿唇,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烧饼的香味,他犹豫着咬了一小口。
烧饼是早已凉了的,还沾了尘土,吃起来干巴巴的,有股子无法形容的酸苦味道。
小孩皱着眉头,忍受着从喉咙溢出来的腥甜,手指压着始终绞痛的胃。他费劲的缓慢地咀嚼着烧饼,腮帮子微鼓着,可怜,但又有点可爱,像一只凄惨的小动物。
小野猫大大咧咧地坐在小孩腿上,优雅地舔爪子上的细绒毛。
小孩将啃了一小口的烧饼郑重收回怀里,然后食指和拇指一夹,拎起小野猫后颈的皮毛,十分嫌弃地放到一边儿去。
之所以不敢扔,是因为……他能说是怕自己还打不过一只猫吗?
一小口烧饼自然是填不了饿的,而且那口烧饼更像是搁在胃里的石头,磨得小孩暂时消了啃袖兜里的馒头的打算。
小孩窝在箩筐里,眼睛阖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被拎开的野猫重新跳回箩筐,大爷似的爬在小孩的肚子上,小孩没有再拎开小野猫,猫趴着的那里暖暖的,胃似乎没有这么难受了。
第4章 恩仇必报
药门,后山。
这片古树岑天的高山全年有四季之景,是位于中域的“帛画峰”独有奇观。
帛画峰划地归于药门所有,药门历代尊主皆复姓“亓官”,几乎掌管着王朝的所有大型药行,分布各地的医药毒师多多少少与药门有些关系,当然也不乏少数的野路子。
普天之下,世人宁可得罪权倾朝野的权臣,也绝无人敢得罪药门邪尊,除非有把握保证自己这一辈子不会生大病受重伤,不会求其救命治病!
药门邪尊,传闻可“活死人,r_ou_白骨”,只有他不想救的,没有他不能救的。
然,天下人皆知,邪尊之所以称为“邪”,是因为邪尊x_ing情难辨,杀的人,绝对不比救的人少!
哧——
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没入女子的身体,剑身直穿透女子的心脏,从女子的后背露出锋利的剑尖。
血液沿着剑身流动,至剑尖滴落在地,艳丽的红映衬得这剑更加寒冷。
女子似乎没有知觉,姣好的面容泛起温柔的笑,像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柔美且不失温情。
可惜的是女子的面色苍白如纸,渐渐透露着死气。
女子毫不在意刺穿了身体的长剑,任生命渐渐消散,她伸长了手臂,缓缓的、一寸一寸地收近与那人指尖的距离,在即将触碰到那宛若水中月的男人的时候……
亓官慕寒冷眸微凝,“唰”地一声,长剑抽出来,剑身通体雪白,无一滴血迹。鲜血喷涌而出,将女子一袭白衣染了大片红色。
但,红色,并不适合她。
失去了剑的支撑,女子无力地倒向看似尽在咫尺的心仪之人,意料之中,亓官慕寒避开了她。不管是他们所站的距离,还是心灵之间的差距,他们都离得很远,甚至,她重来就无法靠近这人。
尊贵冷漠的邪尊,比极寒之地的冰川还要冰冷无情,她倾尽所有,也无法融化一滴水。
十世轮回,累了,倦了,却还是无法自拔,最终选择了一条绝路。
最可悲得,莫过于她差点害死她的所爱之人,他却连一丝厌恶或愤怒的情绪都没有。
不是不舍,而是不在乎,他不在乎她!
“呵~”女子凄凉一笑,一时的回光返照,令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竟一把抓住亓官慕寒的手臂,扑进渴望已久的怀抱。这个怀抱并不温暖,甚至比常人的体温要低,就像这个人看起来一样的冷,身上还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女子不禁抬头,却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精致的下巴。
“邪,能死在你…你怀里……云荨瞑目……”自称云荨的女子痴迷地笑起来,她奢望亓官慕寒能低下头来看一看她,只要一眼便足矣。
但从始至终亓官慕寒都没给她一个眼神,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如寒冰雕塑的雪人,没有人气。
亓官慕寒忽而动了动唇,冷清的二字吐出,好听的声音生生被说得呆板淡漠:“放手。”
此话一出,云荨反而抓得更紧了,她笑得永远都那么温柔,像一潭春水,即使快死了,也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云荨低声细语着,宛若在和自己的伴侣亲密,她笑着,却笑得那么悲怆,一颦一笑都显得苍凉,“我希望我……死后,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不再欺你…害你……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