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最底层。”亓官慕寒不容拒绝地说。
赤月脚步微顿,继续扶着亓官慕寒进去,方才那一瞬的犹豫好似错觉。临进门时,赤月扫了眼她才抓回来的秋,对方正安静地站在妖塔门头,默默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亓官慕寒的情况不太乐观,气息越来越虚弱,不断有黑色的气从他体内涌出来,看起来不收亓官慕寒的控制。
赤月收起杂念,之前被秋误会的事情可以等会再解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阿邪,刻不容缓!
“呃嗯……”
亓官慕寒咬紧牙关,将即将溢出口的痛苦吞下去,但全身却控制不住颤抖。
赤月被吓得花容失色,她深知亓官慕寒的隐忍程度,连他都坚持不住痛吟出声,可见粉身碎骨也不过如此了。
赤月焦急得语无伦次:“阿邪,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已经通知岩睚……”
“赤月!”即使在最虚弱最痛苦的时候,邪尊大人依旧冷漠如斯,仿若神嫡。
冷到极点的两个字将赤月冻得打了个冷颤,但也因此定下心来,不再如之前那般无措慌乱。
“不要告诉归麒。”
赤月一愣,暗道糟糕。她与岩睚心念相同,想要感知的事情心念一动,对方便有所感应,她自然知晓岩睚在知晓亓官慕寒回万妖塔的第一时刻便已经告诉归麒了!
而现在,归麒大概可能也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归麒觉得运气不好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倒霉过。
为什么无缘无故的骑市就剩一头翼兽了?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还要和自己抢!明明就骑着一头更好的飞骑,这女人有毛病。
岩睚瞅见那趾高气昂的女人,觉得那张脸有那么一咪咪眼熟,左右想不起来了,也就懒得想了。
归麒索x_ing一不做二不休,一脚把飞骑上的女人踢落地,乘着女人还震惊地傻愣在原地,岩睚自觉骑上翼兽,洋洋洒洒地给女人留下俩坐骑毛绒绒的屁股。
看着远去化作两小点的背影,徐若姗气得直跳脚。
没有错,这位岩睚看得有那么一咪咪眼熟,但是始终没认出来到底是谁,就是那日在客栈,和夏莜染一同找岩睚的青衣女子徐若姗。
从那日以后,徐若姗就把这落了她面子的小丫头给惦记上了,今日遇见,本就是有意挑衅,没料到偷j-i不成蚀把米,竟然被那不男不女的东西给提下飞骑!
徐若姗咬牙切齿:“此仇不报,我徐若姗枉为铸剑阁少阁主!”
铸剑阁,表面上唯二可以与药门齐名的势力,铸剑阁世代铸剑,所珍藏的奇兵无数,铸剑阁禁地“无剑崖”上,守护着一对双刀,名为“麒麟”。麒麟双刀,麒刀为攻,麟刀为守,一攻一守分别在无剑崖左右崖上对望,与日月星辰为伴,受风雨雷电洗礼。
相传,“麒麟”有灵,传言得“麒麟”者,可傲世天下,立于不败之巅。不是没有去夺过“麒麟”,铸剑阁的历任阁主都曾试图拔剑,但,多年来,无人成功过。
如此,“麒麟”在无剑崖上等待了万年,也未能等到能带走他们的主人。
正在赶路的一家三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岩睚鼻子一痒,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脑袋用力一点,差点把扒在她头上的小不妻给甩下去,归麒免疫力强,愣是对徐若姗的怨念没反应。
飞骑的速度很快,平均下来是陆骑的三倍,加之不受路线阻碍,可以朝目的地直线行驶,也就更加缩短了时间和距离。
行至傍晚,若不是岩睚说这样一直飞行,飞骑也会又累又饿,受不了,归麒决计不会停下。
没松懈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一停下,归麒这才察觉,自己多年未犯疼的胃又开始抽搐起来。
一阵阵钝痛刺激着神经,归麒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找了棵树靠着坐下,闭眼做假寐状,手不着痕迹地摁着胃。他多年未发作这毛病,抑制的丹药早没用了,出门在外自然不会带那东西?
仔细算算,已经有四天未吃东西了,难怪方才觉得有些头晕,还把老毛病牵扯了出来。
今夜的珑莘谷安静得沉重,漆黑一片,连发荧光的树木花Cao都黯淡无光,夜空与一颗星辰,麒灵木变成墨黑,这里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唯有残月挂在麒麟木的枝头,看起来摇摇欲坠。
地底下发出沉闷的震动,黑沉沉的雾气从地下渗出来,浓稠的黑雾势如有实质一般,将整个珑莘谷笼罩于真正的黑暗中。
大大小小的妖兽纷纷围绕着万妖塔,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万妖塔守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似朝拜,又似守护。
嘭——
一个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塔里飞出来,纤细的身体在树干上,砸断了一片粗壮的大树。
随之重物坠落地的声音,激起地上的落叶。
赤月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身上的骨头都随着她的动作咔咔作响,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随手抹去嘴角的血丝,将脱臼的肩膀接好。
“不必担心。”
赤月的声音随着气浪散开,柔媚的声音带着令人不敢质疑的执着和坚定!
“尊上——是无所不能的。”
听到赤月的话,气氛显然没这么紧张了,但到底没有谁会放松,因为妖族的前车之鉴在那放着。
当初妖皇突破境界时就是受有心者暗算,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他们绝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绝不能!
“阿邪……”赤月低声呢喃,被人看不出来,但秋却注意到了她垂在身旁的手不停地摩擦着。
这是赤月紧张的时候特有的动作,是秋不经意发现的。
秋表情纠结地靠过去,伸手将赤月的手抓住,感到抓着的手指抖得厉害,便改为十指交握,用力地握紧,似乎想借给赤月力量,让她更加勇敢,似乎还想让这个难得脆弱的女妖一点点依靠,但好像又不只是这些。
秋抬起头,看到赤月一脸惊愕,但随即立马又变回原样,戏谑地笑意,秋稚气的小脸猛地红了个透彻,连忙松开手,妄想甩开那染着艳丽花汁的玉手。
当然,赤月怎肯轻易放过主动的小木妖?
赤月连忙抓紧秋要逃跑的手,软香的身子也主动靠了过去,挤进秋的怀里。
“别走。”赤月勾住秋的脖颈,眉眼间有明显的倦意和无助,她软声低语,“我很怕,秋。”这可不是赤月在逢场作戏,她一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事关阿邪,那个她从小就仰望,视其为兄为父的阿邪。
一直当做庇护的天都要塌了,她怎能不急?怎能不怕?!
秋迟疑着将手放在赤月的后背,缓慢而轻柔地拍打着,少年特有的干净清晰的声音响起:“他很厉害,不会有事。”
归麒好不容易眯了会,眼看着都要睡着了,倏地炸响起岩睚惊诧的声音:“娘亲,这不是回去的方向!我们走错路了!”
“什么?!”归麒立马跳起来,眼中睡意全无,“不可能!我用了……”毒蛾。
这……毒蛾的磷光便暗了,这路不对!
残月嗜血,悬挂当空,林子里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没有,静得不正常。
有人搞鬼!
归麒纵身一跃,几下飞跃,脚踩树梢头,另一只脚虚点。
铃铃铃——
倒映着血月的瞳孔骤然缩紧到极限,归麒表情浮现一抹惊诧与不敢相信,因为那清脆空灵的铃声,是从他脚上发出来的!
从归麒带上这两只脚环起,归麒就没听到它们响过,况且脚环上的玉铃铛里面本就是空的,归麒一直以为它们就是装饰用的,哪只它们此刻真的响了。
因穿长靴带脚环不方便,归麒便将脚环箍在小腿上膝盖以下的位置,好在那脚环十分神奇,可自动调节大小。
此刻,两只脚环上的四枚玉铃铛响得非常激动,带动着归麒的小腿似乎都抖动起来,像是在告知什么,又像是某种不详的预感。
师尊出事了!
不知为何,归麒直接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也许不是出事,但事关师尊,归麒就是这么觉得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吧。
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似乎随着玉铃铛的声音响起,空间凝滞的声音流动起来。
腥风大作,吹得Cao木折腰,断枝残叶漫天飞舞,暗沉的水面泛着滚滚波涛,水底下沉浸已久的东西,终于开始浮出水面。
气流暴动,地面响起混乱的踩踏声,震荡起滚滚尘沙,撼天动地!
借着昳丽魔幻的红色月光,归麒不能更清楚看到密密麻麻看不到边际的人潮将他们包围,并逐渐缩小包围圈。
“娘亲,全是行尸!”岩睚也跳到一棵树上,就在归麒的旁边,背上趴着小不妻。
归麒将灵能放开去感知周围的生命力,果然,那人山人海中,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收回灵能,归麒面沉如水,哑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不是幻境,全是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身上的泥巴还很新鲜。
岩睚转头朝压着她肩膀的弟弟努嘴,解释:“弟弟发现的。”
见娘亲和姐姐都在看自己,小不妻咧开嘴,露出尖锐利齿,笑得狰(单)狞(纯):“同类的味道,不,不好,吃。”
“吼——嘶嗷嗷嗷——”
树下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惨叫,原来是套在下面的两只飞骑落入活死人口中,很快被啃得只剩下两架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