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侍衣,另一个去外头请侍卫唤安爷起身。
皇帝心血来潮要去外头瞧Cao原夜景,一众奴才也只好陪着。
出帐时正至寅时,帐外的侍卫们依旧站得笔直,见了圣上出来皆半跪行礼,轻声请安。
不一会子安喜也赶到帝帐前,旁人不敢多言,他倒是躬身问了句,“ 主子夜,大晚上的您这样好的兴致,您预备去哪转悠,也好叫奴才有个准备。”
皇帝望着夜色,“ 随意溜达,不走远,紧张什么。”
宫里那样闷,夜里轻易出不了寝殿,有点子动静也怕惊了老祖宗,现下一年好容易出来两回,还不兴朕放放风。
“ 嗻,奴才知晓了。” 不是想要大晚上骑马猎物就好。
哪会打什么猎,魏七侍衣的时候特挑件行服,铠甲都没穿,皇帝瞧了也没责怪。
春日夜里的风仍旧寒凉,安喜见皇帝身上穿戴都妥当,外头罕见地罩着灰狼皮大氅,心中也安定了。
若是没溜达好,溜出个病来,明日他如何交代,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还是魏七稳妥有用,他瞥一眼皇帝身后垂首立着的人,有这小子侍衣,圣上连大氅都愿穿了。
不一样,到底肌肤相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皇帝背着手往外头慢慢踱步,身后一群奴才侍卫默不吱声地跟随。
冷得很,不知有何好瞧的。
魏七缩着脖子,冷风呼呼地往身子里钻挡都挡不住。
皇帝信步溜达,晃至内城中的靶场,昨儿晌午皇子们才曾在此习箭。
“ 取朕的弓来。”
“ 嗻。”
原来大晚上的是想来练箭术,兴许是为开围热热身子罢。
靶场四周的火把全部点燃,将这块Cao地照得很是亮堂。
皇帝搭弓屏息,黑眸微敛,三箭齐发,嗖嗖嗖,箭箭s_h_è 中靶心。
魏七没忍住低呼出声。
前者一弹弓弦,微转过头来瞧着他。
魏七受惊回避,脑门充血,红了耳朵。
只他最没见过世面,皇帝心中轻笑。
“ 你过来。”
“ 嗻。” 魏七谨慎挪步。
皇帝将他的牛角金桃皮弓递至魏七眼前。
“ 试试,朕瞧瞧。”
“ 奴才不敢。” 魏七嘴里这样说,其实心中是很想试一试的,他只十七八的年岁,难免好奇。
“ 朕叫你试,有何不敢。”
“ 嗻,奴才遵命。”
魏七接过。
好……好……沉呐。
他咬牙举起来。
架势摆得很足,君子六艺习了三年,加之今晨见过圣上教习,现下也只这点子架势还似模似样。
皇帝上下轻扫,心道: 竟不错,手肘腿间动作都还尚可。
下头奴才奉箭,魏七单臂弓都举不起,如何能空出手去取箭。
皇帝低笑,暗道自个儿夸早了。
其实这实不能怪魏七无用,皇帝御用的弓,除却禁军,等闲男子只能举起,要拉满弓却是不易。
魏七使足了力,脸蛋都憋红。
我就不信,不信自个儿这般弱,区区一把弓都拉不开!
他抖着持弓的手臂,空出来取箭,搭在弓上一鼓作气推出去。
很好,两丈外。
皇帝手掌握拳,抵着唇咳嗽。
得了,不能再作弄人,这奴才骨头犟,没得把手弄折。
“ 此弓太重,不便使力,另取一把轻些的来。”
“ 嗻。” 于是白桦皮弓奉上,此弓是宫中皇子所用,十来岁的孩童之物。
魏七不知,只觉趁手得很。
一箭出,终于十丈外。
这会子他真是垂头丧气了。
“ 挪近些。”
安喜:……
“ 嗻。”
于是侍卫另搬来一Cao靶,二十丈外。
魏七提起心,又一箭。
终于十五丈外。
皇帝说:“ 再近些。”
“ 嗻。”
安喜: 大晚上不歇息,作弄人玩儿,主子爷真是好兴致。
十五丈外。
魏七也知晓皇帝是在逗弄他,将弓放下。
“ 奴才愚笨,有负圣上期许,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眼眸染笑,瞧着他橘黄火光下绯红的脸蛋。
踱近两步,道:“ 再试试。”
“嗻。”
魏七眼眸发光,紧抿着唇,他也知箭术使的是腕上与肘上的力。
终于挨靶。
魏七垂首欲转身跪下请罪,身后温热的气息靠近,帝王的身躯相贴,说近又远,介于正经与暧昧之间,界限模糊不明。
他低头在魏七耳边轻声道:“朕教你。”
魏七心头狂跳,砰砰砰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安喜等人不敢再瞧,转过身回避。
两人头一回在除龙榻以外的地方这样贴近,还是在众人跟前。
魏七全身发抖,哆哆嗦嗦嘴中一个字都蹦不出。
“ 要这般使力。” 喃喃低语,魏七躲无可躲,反而撞入天子怀里。
灼热的手掌裹住魏七冰冷的另一只。
箭出,入木三分,正中红心。
那头侍卫报喜。
魏七仰着头瞧帝王。
头一回生出无边的慌乱,不知所措,走投无路,像被天罗地网所束,由不得他挣脱。
皇帝放下弓,拍他头:“ 傻了不成。”
安喜: 若您昨儿晌午教自个儿儿子时也能这般宽和,小主子们何愁学不会,又岂会惧您。
可惜教儿子和教喜欢的奴才又怎能一样。
前者是必会的皇子技艺,后者只是情趣罢了。
第74章 人生得意
回营帐的路上皇帝心情倒是很好, 他背着手抬头望浩瀚夜空,只觉着月亮也圆,春风也妙,身后的奴才还俏。
俊俏的魏七就没那么舒畅了,要说他羞愤恼怒吧,其实也不是。
方才摸到了御用的弓箭还练上几把,实则是有些开心的, 若没后头那出今夜真可算得上畅快。
皇帝回了帝帐敞坐在榻上瞧人,掌中的玉核桃咕噜噜转,就这么悠然地将魏七打量着。
后者立在帐门边, 动都不敢动,他真是怕圣上s_h_è 箭s_h_è 出了精神头,等会子起了兴,大半夜还要来折腾自个儿。
十来日没弄那些玩意儿, 马车上颠来倒去,现下露宿在这Cao原上, 再要胡乱办事,他可吃不消。
安喜正欲侍奉皇帝更衣歇下,不料后者抬手一拦,道:“ 不用你这老骨头来, 滚回去歇了,朕这有人。”
安喜明白了,他主子爷有人,自己是老骨头不讨人喜欢罗。
“ 嗻, 奴才告退,圣上您早些歇了罢,过会子还得开围。”
安喜领着人退,出帐前朝魏七使个眼色,头往后微一偏,'傻小子,还不快去侍候。'
魏七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
皇帝说:“ 杵那儿做何,还不滚过来。”
一同值夜的奴才很是有眼色悄悄退至帐角。
魏七嗻一声,走上前半跪着替他除靴。
皇帝瞧魏七神色认真中透出些谨慎,坎坷不安的模样,好似下一瞬自个儿就要办事一般。
他觉得有趣,特意探手去抚跟前人低垂的脸,魏七眼睫毛乱眨,并未抗拒。
皇帝指腹摩挲他的下颌,抬高了问,“宫外可好?”
后者心头狂跳,该答好还是不好。
“ 回圣上的话,奴才觉着不论宫内宫外,奴才只伴驾便好。”
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样讨人欢心的话,还说得真真切切。
皇帝明知是奉承,不知为何却不厌恶,反而有些喜欢。
“ 用心当差,今后有的是伴驾的机会,你的路还长,安喜年迈。” 眼眸沉沉,言语温和。
难得这样贴心嘱咐,虽未说透,其中深意也很是明显了。
墙角立着的奴才恨不能将自己藏地里,他窥视到了不得了的场面,今夜之事万不能说出去。
路还长,何意?
魏七不解,不是五六年后厌倦了就可出宫的么?
他有心想问个明白,问圣上可还记得那夜所言,可又深知此刻并非好时机。
罢了,再等等,左右留不久,兴许圣上也不是这意思,再说还有福贵哥在安爷后头接着,怎能瞧上他区区一个小子。
“ 嗻,奴才晓得。”
皇帝欣慰,以为魏七真的晓得了。
“ 嗯,你退下罢。” 他轻拍魏七的脸,举止间不自觉沾着宠溺喜爱之意,两人谁都未曾发觉。
旁观者却瞧得心惊r_ou_跳,这样的宽和低语,这样温柔缠绵的举止,圣上何曾对后宫主子……
魏七,造化大了。
皇帝没折腾,魏七松口气,应下便退,前者只望着他勾唇轻笑,心道:谁都未带,躲什么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