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小的知错,小的糊涂,还请安爷莫要怪罪。\" 钱思诚惶诚恐。
这不是好奇么?这么些天, 后宫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无,圣上已有好些日子未曾翻牌子,宫里各处谁人不挂念, 不到处打听打听?恨不能将眼珠子挂在乾清宫院里载着的万年青松上。
奈何整个乾清宫上下如铁桶一般,一点子消息都探不出来,现下好容易盼来御前总管大人,自然得打探一二。
安喜入坐厅中正间的太师椅, 广储司里的小内侍替其看茶。
他端起茶盏,揭开茶盖轻扣两声, 饮下一口。
“昨儿夜里乾清宫宫人得幸,圣上叫赐点子东西。”
欧。。。原是宫女承幸,怪道圣上这几日冷落了后宫各位娘娘。
安喜话说得含糊,钱思哪里能想到幸的会是个太监, 毕竟圣上从不好这一口。
“请安爷明示,不知圣上指了什么赏赐与这位小主?”
\" 什么小主不小主的,叫早罗,圣上未赐下位分, 你便捡了从十品答应的分例来罢。\"
从十品之下乃庶十品的秀女,秀女承幸后若无意外将会升至答应,宫女则不一定。
钱思心里琢磨: 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果真是圣心难测。
\" 嗻。小的明白,安爷您在这儿歇着喝口茶子先,小的这便去库里捡了东西来。\"
\" 嗯,挑些颜色深点儿的,不用花哨罗。\"
\" 嗻。\" 安爷果真是心细如发,连小小宫女的喜好也了如指掌。
钱思暗想着,却不知前者只是不想叫魏七太过难堪又撞死胡同,左右这些东西他也用不上,只是平白添堵罢了。
半盏茶的功夫后,钱思取了东西来,安喜也不废话,叫手下人接了,领着六个内侍手捧布匹首饰径直往乾清宫那头去。
这一路阵仗颇大,御前总管安爷,圣上跟前的头一人,光是瞧见他便已了不得,更不用提还带了赏赐回去。
早在安喜进广储司前,这事儿便已悄无声息的传遍各宫。
坤宁宫内
皇后此刻正立在紫檀束腰摺台书案后抄写佛经。
皇后时年二十有四,于元昌三年元月嫁给当时仍是太子的皇帝,距今也已有六载。
她穿一袭明黄百鸟朝凤常袍,手持白竹管紫豪在上等的玉版宣上写下工整的簪花小楷。
皇后十八岁嫁入皇宫之时也是明艳含春的少女,有着绝世容貌纤纤细腰,父亲是前朝乡野间颇有名望的学士。
时逢先帝篡位,因名不正言不顺,恐不能堵天下文士之口,故邀皇后之父赵允入朝为官,官拜三品大理寺卿。
三年间,赵允平步青云,升为正一品太傅,其女年十八,名赵姝,有倾城容貌却仍待字闺中。
先帝亲指婚,将此女许配与太子,是为嫡妻。
六年时光将天真烂漫的少女磨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其中自然是有缘故的。近两年,赵太傅威望渐重却仍不知收敛与圣上生出嫌隙,君臣二心。
中宫六年无子,夹在其间,左右为难。
然,皇后是个要强的。即便再如何艰难,也绝不会丢了自个儿身为后宫之主的脸面。
她缓缓写完一句佛经,掷了笔,“ 乾清宫进了新人?”
“回娘娘的话,乾清宫确是进了新人,御前的安喜方才亲去了内务府。” 她身后的陪嫁孙嬷嬷回到。
“怪道圣上近日里总推说政务繁忙,不幸后宫,本宫心中也隐约有些猜测,只是这回内廷监与圣上那头竟瞒地如此严实,着实有些奇怪。”
“是呢,娘娘,若不是今儿安喜自内务府走这一遭咱们怕仍旧被蒙在鼓里。”孙嬷嬷附和。
“圣上可有下旨赐那奴婢份位?”皇后捋捋袍摆,坐在玫瑰椅上盯着自个儿带着护甲的双手赏看。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日未曾听闻乾清宫那头有旨意出来,只赐了点子东西,想是并不大得圣上欢心罢。”孙嬷嬷谨慎道。
“不得欢心也幸了这好几日,盯着罢。”皇后皱眉。
“嗻。”
东六宫延禧宫主殿。
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正歪在她的贵妃榻上听下头奴才传来的消息。
她时年十九,生得明眸皓齿,明艳夺人,细腰翘臀,身段窈窕,穿一身桃红长锦袍,梳钿子头戴点翠银发簪与八宝流云簪,通身华贵,流光溢彩,倒是很合其宠妃的身份。
“你说半盏茶前安喜自内务府广储司那儿捧着东西回了乾清宫?”淑妃猛地支起身子,颇有些y-in沉地问,她这头消息来得比皇后慢上一步。
淑妃年幼皇后几岁,又正是盛宠之时,还未曾吃过这宫里的亏,是以不似后者那般沉得住气。
“回娘娘的话,小宝子确是瞧见安公公领着六个内侍取了好些东西回乾清宫。”
内务府广储司专司后宫用物,下设银,皮,瓷,缎,衣六库,掌其出纳。
若是乾清宫用物,自有广储司专人送去,便是圣上有额外的用度也只使了下头人去取即可,何须安喜亲自去领?!
必是圣上宫里又藏了狐媚子!要赏新人!
淑妃越想越气,早在半月前她便察觉圣上有些心不在焉,从前虽也未有多体贴温柔,面上总还是过得去,近日却有些敷衍。
她心中很是委屈气愤,后宫中帝后不睦,最得宠的除了自个儿便是宁嫔,然宁嫔份位不高,其父也只是四品文官,比不上自个儿爹爹乃是正二品的少傅。
故而虽才入宫一年,她可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便是皇后也得避其锋芒,让她三分。
现下倒好,乾清宫里不声不响地窝了个狐狸精,哄得圣上近六七日不曾临幸后宫,更是将此事瞒地严严实实丁点儿风声都不露。
啪!淑妃愤然拂袖扫落炕几上摆着的点心茶盏,乒里乓啷好一通乱响。
正殿里的奴才们瑟瑟发抖跪下不起,连声叫着娘娘息怒。
“娘娘莫气,您何苦为着一个奴才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左右不过一个宫女罢了,便是再得宠至多也就是封个嫔位,身份摆在那儿,怎能与您相比呢?”她的贴身嬷嬷花嬷嬷温声劝说。
“再者道,圣上不是未赐这人份位么,便是连她长得什么样儿咱都还不知晓呢?娘娘无须挂怀于心。”
“本宫就是要气!圣上从未连着好几日只幸本宫一人,这贱婢定是习了什么妖-媚秘术,勾得圣上将本宫都忘在脑后罗!”
“娘娘!”花嬷嬷着急:“您小点声儿,这宫里不比咱们自个儿府上,到处都长着耳朵呢! ”
淑妃赤红着眼,颇有不甘,“乾清宫里c-h-a不进人便派人盯紧内廷监,夜间宵禁落锁,白日里便时时都不能懈怠,本宫不信那贱婢只出不进,等揪出这贱人,本宫定不能轻饶了她!”
“嗻,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还请娘娘息怒。”
这会子宫里各处热闹得很,众人皆知圣上又得新欢,藏在养心殿内连幸五日。
得宠的妃嫔皆心中愤愤,恨不能饮其血啖其r_ou_。不得宠的倒是无所谓,左右轮不上自个儿,只是心中好奇,想知晓新人究竟是何模样,能勾得向来端正有方的圣上破了他的规矩。
只是除却寿康宫里的那位,后宫中谁也不会料到这位新妹妹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个太监。
嫌弃波澜的主角儿新妹妹魏七这会子正本本分分地待在他的他坦里等赏,浑然不知安喜已在外头不动声色地替自个儿挡了一波四周怨恨的目光。
安喜身后跟着六个小内侍风风光光地回了乾清宫,一路目不斜视,顶着乾清宫众人惊异的目光穿过外院绕过外殿,沿抄手游廊经内院门,又穿过内院,绕过养心殿与内书房,最后才终于来到后院。
他身后的王福贵自后院门外三丈处起便开始扯着嗓子叫唤:“圣上有赏~!圣上有赏~!”
“圣上有赏~!”拖得长长地尖刻的声音渐渐响彻在院中,一直传至西偏殿的他坦里。
这时已是申时,换了班的太监们得了半时辰的歇息,正歪在各自的屋里喝茶吃点心填肚子,不曾想突闻外头到圣上有赏,忙扔下手头的东西一咕噜地滚出来。
他们可从未迎过这般大的架势,往日里便是得了赏赐也不过是随手的金裸子或是几碟子圣上用剩下的点心罢了。
哪有资格得安爷亲自领了人一路和唱着赐赏。
他坦里的魏七疑心自个儿听错,他放下右手中端着的茶盏侧着耳朵细听。
这该不会是给自个儿的赏赐罢?是这样领赏的么?
尖细的声音越来越近,魏七总算醒悟过来慌忙扔下左手捧的游记随众人一块儿滚出房门,至正殿前的院子里跪下。
安喜领着众人站定。
“御前侍茶魏七,领~赏~~!”
魏七从未有哪一刻觉着王福贵的声音如此刺耳烦人。
跪地的众奴才心中却想:嗨!原来没咱们的份,陪跪来着!
“御前侍茶魏七,领~赏~~!”
众人让道,魏七膝行几步跪至正前方。
“奴才魏七领赏!” 他叩首大声应答,手臂前伸贴于地面,将头靠在手背。众奴才随其后叩拜。
“ 传圣上口谕,御前侍茶魏七,淑慎x_ing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x_ing行温良,克娴内则,甚得朕心。今特赏绸缎两匹,凤簪一对,东珠一双,翡翠玉镯一只,纹银五十两,钦此!”
王福贵每念一样东西便有小内侍上前一步将赏赐示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