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安的神色有所松动,行礼道:“见过王爷。”顿了顿,看着恭亲王担忧的神色,说道:“王爷不必忧心,长安一切都好,倒是您近几年身体如何?”
“我早就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也无所谓好坏,这天下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恭亲王犹豫了一番,还是说道:“长安,你父皇这几年也颇为不易,如今你回来了,便多替他分担一些吧。”
“朝中事务自有大哥和三弟替父皇分忧,王爷多虑了。”
恭亲王似是想起了什么,无可奈何却又纵容般地笑道:“你啊,真是跟你娘一个脾x_ing,又犟又记仇。”
青城跟在宋长安身后寸步不离,此时却看到宋长安的身体明显地僵了僵,不由得好奇,世人皆知大晟朝的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便都以为三位皇子都系皇后娘娘亲生,但实则不然,此前与三皇子在一起时,隐约听他提起过,二皇子与他和大皇子并非亲兄弟,这说明二皇子的生母另有其人,但她究竟是何人,为何看起来与恭亲王这般熟稔?而宫中竟是没有这位娘娘的半分消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门口,青城连忙跪下行礼。
“众爱卿平身。”
大殿上,众人列席而坐,青城站在宋长安身后,心中有些忐忑,皇上命人将二皇子的座次安排至右手处第一位,即便是为了给二皇子接风洗尘也有些欠妥。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如此安排定有深意,显然并不止他一人意识到了,其余人的目光皆不断地看过来,犹如锋芒在背。
大皇子自然是心中不平,却也不敢直接发问,只得不断地用眼神表示他的不满,而宋长安怡然自得的样子显然是毫不在意。
“天佑我大晟朝,朕虽子嗣不多,但各有所长,雍儿x_ing情温和,能进能退,昌儿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而今日才回京的文儿胸怀天下,朕深感欣慰,大晟朝的百姓们有福啊!”
众大臣皆心头一紧,顿时才明白这太子之位空悬至今的缘由所在,今夜这哪里是替二皇子接风洗尘,分明就是在宣告太子之位的归属。
乐正雍倒是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在手中晃了晃,放下酒盅说道:“父王,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王应允。”
“所求何事?”
“能否将盛州赐予儿臣?”
“为何要盛州?”
“回父王,听闻那盛州山明水秀,乃是极美的地方,儿臣想与皇子妃去此处安居,还请父王应允。”
好一招以退为进!青城暗暗想道:若皇上不允,则说明太子之位还可与二皇子一争,若允了,太子便定是二皇子的,待二皇子正式继承帝位,这京城自然不会有他容身之处,不如早些示好,去那离京城极远却又舒适的盛州,这样一来,即便二皇子想要秋后算账,也名不正言不顺。这大皇子,才是真的雷厉风行。
“允了,明日朕便拟旨,封你为贤王,将盛州一带皆赐予你。”
乐正雍于殿中跪拜道:“谢父王。”重新落座时眸中尽是遗憾,将此前便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第12章 请离
朝中仍是一片安静,目光却移向了一言未发的三皇子,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皇帝眼看乐正昌并未有起身的意思,只得主动说道:“昌儿,我既将盛州给了你大哥,自然不会偏袒,宣州不比盛州逊色,将此处赐予你,待明日封你为顺王,你意下如何?”
顺王?呵!乐正昌心中冷笑,这是想让自己顺谁的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得不起身回道:“回父王,既然父王早有打算,儿臣也不敢有何异议,父王的确没有偏袒我与大哥。”
绵里藏针的话让众大臣倒吸一口冷气,皇帝却并未发怒,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明白就好,过些时日便与你大哥一同出发吧。”
无人看到,高坐在殿上皇帝暗暗松了口气,也只有他明白,此举并非是偏袒二皇子,如不提前将乐正雍与乐正昌送出京城,只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他那二儿子的脾x_ing,定不会放过他们。
皇帝吩咐让早已准备好乐师奏乐,站起身说道:“今夜本就是为二皇子接风洗尘,众爱卿不必拘束,都随意些。”说罢,走到宋长安面前站定,看着他身侧的恭亲王,说道:“大哥素来不喜这样的场合,想不到雍儿竟能将你请出府。”
“皇上说笑了,今日臣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皇帝摆摆手,说道:“咱们二人之间,无需这般客气,长安此次回来,应是要久住,他的府邸还未建好,便先住在你府上吧,待年前将府邸建好再搬过去,如此可好?”
恭亲王见宋长安并未拒绝,便说道:“自然可以,我一个人住在府内着实冷清,刚好长安替我解解闷儿。”
“那便这样定了,需要什么就差人告诉父皇。”皇帝看着青城,神色不定道:“只是你这书童容貌过人,难免扰了心境,还是换一个普通点的好。”显然回京那天的消息也传入了皇帝耳中。
“儿臣谢过父皇。”宋长安冷声道:“我这书童乃云雨楼的头牌,怎会是寻常姿色,连大哥和三弟都喜欢的紧,又怎敢随便放出去祸害他人,还是留在身边更为妥善。”
一番话说得皇帝面色y-in晴不定,虽并未对宋长安发火,独独苦了青城,一腔怒气全化作凌厉的眼神抛向他,强行承受着皇帝无名的怒火,冷汗s-hi透了后背,生怕下一秒就被拖出去斩了。
最后出来解围的还是恭亲王,他笑呵呵地说道:“长安在外游历,自然什么人都接触过,能留在他身边的定不会是寻常之辈,皇上就莫要再挂怀了。”随后对宋长安说道:“你不在朝中,除了几位老臣,其余都是近些年选拔的才子,比你年纪大些,但定能聊得来,快去多与他们多多熟识,不要与我们这些老头子计较。”
宋长安便拱手离开,青城暗暗想道,这恭亲王定也是明白皇上的心思,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让皇子亲近年轻的大臣,若让有心之人得知,定会大做文章。
在众大臣的眼中,二皇子的突然回京给游移不定的皇位归属画上了休止符,却无人愿意先去试探这二皇子的深浅,正在众人犹豫间,一人站了出来,缓步走至宋长安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恭迎二皇子回京,在下陆既明,官居丞相。”
“见过陆相。”宋长安心中颇为惊讶,想不到大晟朝竟有如此年轻的丞相,看着不过而立之年,容貌并不精致,却十分柔和,真印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袭朱红色官服穿在他身上,不仅并未显得沉闷,反倒十分赏心悦目,但要是真的以为这人像表面上那么温和便有些愚蠢了,年纪轻轻便官居丞相,没有厉害手段说出去也无人会相信。
在宋长安打量陆既明的时候,陆既明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眼前这位二皇子与其他两位全然不同,大抵是游历过许多世间美景的缘故,身上也沾染了些出尘的气质,只是不知眸底深处暗藏着的不甘所为何事。
“二皇子,此番回京是为皇位而来?”陆既明的声音并不小,在场众人都早已习惯这位丞相直来直往的风格,所以并不惊讶。
宋长安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应对道:“在其位,谋其职,我身为皇子,皇位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权力大些的官职罢了,我既然有争取的资格,为何不能选择一试呢?”
乐正昌先按捺不住,拼命争取的东西被他人形容得不值一提,不由得质问道:“二哥说得轻巧,皇位乃是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是权势的巅峰,怎能与普通官职一概而论!”
“那敢问三弟,皇帝做的是何事?”宋长安反问道。
“自然是为我大晟朝的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而cao劳。”乐正昌胸有成竹,这答案早就在心中回答过无数次,只等着父皇来问,不曾想在这种场合下说了出来。
“那在场的众位官员,你们又做的是何事?”
陆既明已然明白宋长安的用意,应答道:“自然也是为我大晟朝百姓谋福祉。”
“既然如此,这两者又有何不同?”宋长安挑眉,看向面色发青的乐正昌。
“二皇子此言倒是新奇,但你又如何证明自己不是贪图权势呢?”陆既明继续发问道。
“为何要证明?我本就是贪图权势。”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却又听宋长安继续说道:“若我身为百姓,只能独善其身,对他人疾苦有心而无力,寒窗苦读十几年成为刺史,则可保一方州县平安,如有幸官至丞相,便可为天下人解忧。可惜,我生来就是皇家儿郎,从出生便注定要为了天下争夺权势,不让它落入无能之辈手中,这便是我的使命。”
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莫说与三皇子素未谋面的众大臣,就连与他相识的青城都被股气势震慑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帝眼角更是掩不住的骄傲,对恭亲王说道:“不愧是朕和阿冰的儿子……”话音未落,却突然红了眼眶,说道:“你说她若是活着,看到她的长安这般气势,会不会说这全是随了她?”
恭亲王叹息道:“阿冰她肯定会这么说,并且决不允许你反驳。”
“是啊。”瞬息之间,皇帝似乎老了几岁,说道:“咱们走吧,我那儿藏着好酒,去喝几盅吧。”
“你都是皇帝了,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竟还藏酒,真是没个正形!”恭亲王嘴上说着,走得却比皇帝还要快几分,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也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