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自去劝皇帝,如意郎就在旁边,皇帝的神色从最开始疾风暴雨,慢慢的变作y-in天,然后皇后笑着同皇帝说了什么,那片y-in云也掠开。
皇帝的口气很平常,但听得出他是高兴的,一边摇头一边说:“朕不杀他此人便是。”
不但不杀,皇帝还赏他个当了个巡按使,拨到南边监修水利去了。
不但对皇后,皇帝对寄养在皇后膝下的太子和公主也都很好。
不说和蔼可亲,也是常常召见,带着小皇子和小公主s_h_è 箭,骑马,放风筝。
皇帝子嗣薄弱,除了中宫便只有一个王美人,这些都还是皇帝在当王爷时纳下的妾室,王美人是公主的生母,太子的母妃福气薄,生下太子没几个月便病世了。
宫里人少,大臣们就爱劝皇帝选秀,那次把皇帝气急了,一口气封了十七八个宫女做妃嫔,把嫔妃的编制塞的是满满的,堵死了朝臣的嘴。
但如意郎天天跟着皇帝,就没看见皇帝去见过这些个妃子,他就爱往中宫走走。
在这事之前,皇帝为选妃贬斥了不少大臣,资格越老,贬的越狠。
而且撤职是撤职,没了俸禄,朝堂上活儿还得照干不误,错了要罚,干的好了没赏,于是满朝的大臣闭了嘴,虽然觉得皇帝的子嗣少,但也没人敢提这茬话。
第4章 第四章
皇帝病的很重,但他要瞒着大臣和儿子。
等皇帝睡着了,如意郎才垫着脚走出内帷。
中宫娘娘已经坐在了外间,几个老太医也坐在一边,正襟危坐。
如意郎朝皇后点点头,娘娘眼神示下,太医们攧手攧脚的走进内殿号脉,皇后安静的等在外边。
不一会太医们鱼贯而出,轻声j_iao头接耳片刻,主治太医上前一步,禀示结果。
皇后逐字逐句的听,眉头慢慢蹙起,老太医说的无外乎是她早就知道的事,皇后面上露出几分淡淡的不耐。
太医顿了顿,踌躇着,隐晦着说了一句时r.ì无多,那句话让空气凝固着,落针可闻。
皇后的脸上波澜不兴,她雍容冷漠,威仪赫赫。
水珠砸到地板上,老太医汗如雨下却又不敢擦,皇后说:“本宫先前说的话仍然作数,你们之前如何回话,现在仍如何回话,别人捏着你们的把柄,本宫捏着你们一家老小亲朋故j_iao的命。”
老太医从偏殿退下的时候腿一软坐到了地下,同僚搀扶他,他死死的抓着同僚的手:“兹事体大,我等万不能泄露一个字,何兄陶兄,我一家老小的命能不能保住都要仰仗二位老哥守口如瓶。”
陶,何二人心有戚戚,莫不如是。
送走了太医,如意郎转回偏殿,皇后正从内帷出来,皇帝近来睡得沉,还没醒。
皇后眉眼间笼着y-in云,她问道:“皇帝今天都同谁见了面。”
如意郎弓着身子回话,说到谢宜谢太傅曾同陛下呆了会时,皇后冷笑一声,那声音里含着的森森冷意让如意郎忍不住打了个趔趄。
皇后坐在软塌上,轻声自语:“一株桃花树,苦了陛下那么多年,树没了,陛下就病了。”
无论宫中还是朝堂,皇后都是陛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意郎无比清楚这一点。
此时门叩响,如意郎开门,见是个传话小奴才,便问道:“何事?”
小奴才脸色焦急,低声说了几句话,如意郎脸色一变,转而禀告皇后:“娘娘,王美人所住的惜萍阁走水了。”
皇后淡淡道:“遣人去救便是,急个什么,她要是真死了,本宫拟诏厚葬。”
如意郎为难道:“如此倒无妨,只是那个小奴才说王美人在惜萍阁大哭大闹,拦着人不准救火,场面乱的很。”
皇后的脸色骤然y-in沉,吩咐道:“你在此守着皇帝。”
如意郎看着皇后的仪仗离开,心道王美人恐怕凶多吉少,赶着火头上挑事,皇后不会轻易绕了她。
皇后的仪仗到了惜萍阁,大火烧的正旺,一个碧色宫装的美人挡在门口,推翻奴才拿着的水盆,一个人哭哭笑笑,状若疯癫。
皇后就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个女人慢慢注意到了皇后的仪仗,她先是一愣,然后大笑着说:“常辉月,你终于肯来见我。”
皇后挥退左右,走到美人身边,她神色冷漠:“这把火,是你自己放的。”
美人吃吃笑,满面泪痕:“是我放的,我不烧惜萍阁你不会来。”
皇后笑了笑,眼含轻蔑:“本宫想着来帮你收尸,可惜了,你没死。”
美人的面孔骤然y-in毒,她往后退,皇后就步步紧逼,王美人终于绷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出声,她大吼:“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皇后笑了,真的在笑,笑意晕染她的眉梢眼角,让落泪的美人失了声,没了言语:“王锦书,你想本宫如何看你,你自觉己之身份,可入得了我眼。”
美人激动道:“什么身份,什么可入得了你的眼,我王锦书是一品大员的嫡女,比起身份你常辉月多有不如!”
王美人早就不想活了,根本不在乎自己说的话如何大不敬,皇后就更不在乎了,王美人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只不过陛下说留着她,皇后就留着了。
但是王美人太不安分,碧云宫案,太子如何会与后妃乃至朝臣联系,其中缘由并非没有没有她的手笔,皇帝察觉了,却仍然没有杀她。
与阮卿有关的人,皇帝下不了手,何况王美人是公主的生身母亲,看在这一层份上,她这条命丢不了。
皇后厌烦她这张脸,她望着宫人扑灭火的宫殿,对着那一片残垣断壁说:“既然是你亲自放火烧的,本宫就没有理由为你换地方,本宫不追究你纵火之罪,你就好好住在惜萍阁,不得踏出一步。”
王锦书哭不动了,她几欲崩溃:“你杀了我,我已经熬不动了,常辉月,看在咱们曾经是手帕j_iao的情分上,你帮帮我,我求你。”
皇后面上波动一瞬,轻声说:“你也熬不动了?可是陛下还在熬着,你得陪着陛下。”
王锦书没有胆子寻死,她怕极了,她只想求别人动手,让她死的痛快,偏偏皇后不如她的愿。
宫人上前带走了王锦书,那长长的,痛苦的呜咽没有动摇皇后的心神。
皇后倦了,她回到偏殿时皇帝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发呆,看到皇后的时候笑了笑说:“辉月,我梦到阮卿了。”
第5章 第五章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走过去,坐在皇帝身边低声说:“陛下梦到了什么?。”
皇帝的脸上出现一种温柔追忆的神色,他揉了揉额头,很快皇后的手接了上来,不轻不重的按着。
皇帝说:“梦到了很多事,大部分是小时候的。”
他仔细的描述梦里发生的事:“我梦到的阮卿正和我一起在漠北的大C_ào原上套马,C_ào长得高高的,绿油油的…。”
阮卿手里挥舞着套索,他追赶着烈驹,呼喊皇帝的名字,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欢乐的笑容。
他看起来好年轻,比皇帝年轻好多,皇帝说,你不要骑的那么快,摔下来怎么办?
阮卿就说,他才不会摔下来,只有笨蛋才会从马上摔下来。
皇帝索x_ing不动了,骑着马儿站在原地,看着阮卿的马儿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然后皇帝又梦到小时候,阮卿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特别生气:“你怎么老是磕磕绊绊的,不是摔了就是病了,天天吃药,身体好得了才怪。”
皇帝小时候就是一个闷葫芦,闻言一句话也不说,阮卿是大将军的儿子,长的高高大大,他把皇帝抱起来说:“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真是个麻烦。”
皇帝也觉得自己是一个麻烦,他觉着自己简直麻烦死了。
他还梦到那次漠北之征,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阮卿是他的帐下前锋,他作为皇帝督军前线,那是他当皇帝的第一年。
朝中拥立大皇子的呼声很高,虽然他从父皇手中接过了皇位,但根基尚浅,手无实权,朝内是大皇子的一言堂。
他是被逼到边关来督军,大皇子把持朝政,料定此去凶险有去无回。
大军出发前一夜,阮卿来见他,他对阮卿说:“你不要向我效忠,不要跟着我,我这个皇帝当不了许久。”
穷途末路的皇帝窝在太师椅中,他瘦弱的身体根本支不起龙袍的重量,但他背脊挺的直直的,对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嘱托说:“你是阮将军的儿子,大皇兄动谁也不会动你,你替我守在京城,帮我护着辉月。”
辉月也是可怜人,被人设计同皇帝ch.un风一度,嫁给当时还是郡王的皇帝,怀了他的子嗣,又没了孩子。
可是在这之前辉月已经和阮卿议亲了,出了这件事,她别无选择,只能嫁给一个落魄郡王。
皇帝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做的,但是他不能质问,不能追究,只能忍。
归根结底是他太孱弱,做了皇帝依然身不由己,被人呼来喝去。
他的孩子说死就死了,他这个皇帝说赶到边关就赶到边关,他还要小心翼翼,生怕在路上就丢了x_ing命。
大魏那么多皇帝,恐怕他是最窝囊的一个。
阮卿当时是怎么说的?他并不是以安慰的口吻说那句话的。
他陈述,断言,心平气和,只是那双眼睛亮的像星火,他点燃了皇帝隐藏的很深的愤怒,揭开了皇帝淡漠生死外表下凝结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