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众士兵见他回来纷纷起身,背挺的老直。
“管好你们的嘴,当心祸从口出。”说完他就直直走到自己营帐前,一撩布帘就进去了。
屋里有人。这是他第一个想法,因为里头充斥着一股很淡的药味。他手握配剑,不动声色朝前走了几步,单薄的屏风后,他的塌上赫然躺着个人,黛蓝衣角搭在床边,地上还有几枚散落的褐色药丸。
他走到塌边一看,这个人竟然是睁着眼的,抽剑去鞘,一瞬间凌雁迟颈边就出现一道雪亮的剑尖,陈韫玉神色警惕的瞪着他:“你是谁?”
“唉……”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士兵讲话的声音实在太大,我睡觉都不安稳,莫非你们都是用口舌打仗的么?”
陈韫玉被他不痛不痒扎了一下,恨不得把外头几个大嘴巴抽死,剑尖微微用力,又重复一遍:“说,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帐内,有何企图?”
凌雁迟的脖子瞬间见了血。
“诶!诶!英雄好好说话,不要动手!”他忙惊着大叫起来,小心翼翼的用两只将剑尖移开两尺,抱怨道,“天色已晚,我不过是想找个干净的地方睡觉,却死活找不到,到处都是柳树,飞絮满天,这不是折磨我么!”
“这里是军营,你看不出来?”陈韫玉将剑锋挪了挪,架到他右边脖子。
凌雁迟索x_ing不管,放松靠在床头,懒懒的说:“军营和干净的地方有什么冲突么?还是说将军在说自己治下不严,不讲卫生?”
他的眉毛跳了跳,这个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愤怒道:“不要和我耍嘴皮子!说,来此地意欲何为!”
“你想听真话?”
陈韫玉握剑的动了动。
凌雁迟人往里挪了挪,自动远离剑尖,探头借着外头微弱的亮光打量他:“我听说这里有位英俊将军,想来看看!”
辽王世子陈韫玉,貌似潘安如玉,行如琼树临风这话他还是听过的,按照帐外听来的,这人应该就是这位世子,啧啧,他挑的屋子挺准。
“哦,是么?”陈韫玉冷笑一声,“所以见着了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啦,我又没有断袖之癖,能有什么然后,我的志向是赏遍世间所有美好之物!我看看就走!”他神色间一副憧憬模样。
说的煞有其事,不就是游山玩水么。
陈韫玉冷着脸道:“我觉得剩下的景你可能看不成了。”他平生第一厌恶的就是有人拿他的容貌说事,身体发肤,均受之父母,这样就好像自己的爹娘被人评头论足一样。他甩袖挥剑,看样子是想让凌雁迟血溅当场。
凌雁迟这下绷不住了,他还想多蹦哒几天呐!心猛的一跳,想跑却动作一顿,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就连胳膊擦到剑尖都没注意,直接弯腰倒在床上猛的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周老将军那里我原本写的是蜜汁自信,怕你们出戏,就给改了,咳咳,神秘的自信,作者好无奈啊……
这文两人不会互相虐的。放心,虽然现在世子是真想一剑捅死他对象,可正直的作者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哒!
第3章 沾血繁华
陈韫玉到底见过世面,看出这明显就是喘疾发作,忙收了剑擒着他的手臂问道:“你药呢?”
凌雁迟的手在胸口摸了摸,被人一把拍开,果然在那摸到一个青瓷瓶,隐隐透光,绝非凡品,疑惑一闪而过,他还是直接取出两颗塞进这人嘴里,随后又将药瓶放到案上。
不多时凌雁迟就平静下来,陈韫玉点起烛火后就勾着手,在旁边睨着他,火光随风飘摇,光影明灭,衬的世子更是容颜如玉,倒让凌雁迟忽视了他如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
顺气后他才说道:“你不要把我当刺客来防好么,我这么虚弱的一个人能把你怎么样?”
“话不是这么说的,病秧子会让人降低警惕。”世子头脑清晰无比。
“这样的话刚才你给我拿药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死了。”他没好气道。果然美人都会有缺点,这个人的缺点就是轴!
他一撩薄被,下地动了动胳膊,还有些疼,这人的剑带着冷意,可刮到手臂上时却是热的,直到这会伤口还细细流着血,他抬头望着眼前面目不善的人,无奈的伸出手道:“劳烦英雄给条布,我包下伤口。”
陈韫玉最后还是给他拿了,冷眼旁观看着这人别扭的包扎伤口,连牙都用上。做完这一切后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直接朝帐帘走去,陈韫玉长剑一横,拦住他,冷言道:“我大陈军营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待如何,要搜身么?来呀!”说完他放下包袱摊开手挑着眉一脸有恃无恐,也不知道他恃的什么。
陈韫玉毫不客气上前一步在他胸口,袖口处都摸了摸,他弯腰的间隙凌雁迟却是得了空,好好的瞧了瞧这辽王世子,模样是顶好的,就是爱蹙眉,身高较他稍矮,不过也算的上是长身玉立,尽管穿着盔甲却不显笨重,有几分灵巧的意思。他心下微动,突然想看他穿寻常锦袍的样子。
黑着脸收回手,陈韫玉一无所获,有些不甘心,怒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正经理由就别想走出这营帐。”
凌雁迟懵了,我来看美人听上去有这么不正经么?
他后退几步,索x_ing坐回床上,摸着下巴斟酌着问道:“我今天要是说不出来你是不是就不让我走了?”
“没错!”世子斩钉截铁。
“那好,”凌雁迟猛一拍床,眼睛亮亮的说,“那我明天再告诉你,你且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如何,对了,还有外头的朋友,你能不能让他们小点声?”他一副商量的语气。
陈韫玉被他得寸进尺的行为震惊了,你的脸呢?他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没有睡醒?”
“我很清醒啊,我决定了,明天再告诉你!”他一脸坦然。
世间无赖千千万,可唯独不能和病人计较,陈韫玉憋着脸一甩袖人就出去了,望着地上那堆还冒着热气的火堆他灵机一动,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刚才待的那间四方暖帐,昂首阔步走到士兵堆里……
很快躺在塌上的凌雁迟就听到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外头火光四起,暖帐上映出一个个高大的人影,连帐内似乎都多了股暖意。
却是陈韫玉在外头搞起了篝火聚会。
你想睡?那就等着吧,鬼知道这群汉子要闹到几点。
不多时这群人就唱起了地方民歌,士兵本就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地方的民歌就夹杂在一起,含混不清,有擅长音律的更是在那拉起胡琴,后来有人唱着唱着就哭了,几十个汉子,抱在一起互相搂着头,嚎嚎大哭,说他们想家。
两年了。
古来征战几人回。
结果这夜失眠的是世子本人,凌雁迟没多久在这群汉子们的哭声和歌声中睡了过去,他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娘给他唱辽东民歌。
“风雪夜,烛火屋,柴门闻犬吠。
闻语声,喜迎门,却是夜行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爹娘,却知道梦里这个抱着他唱歌的人就是她,她抱着他,在等他爹。
不知不觉间他睁开眼,心里怅然若失,想着要是能再呆久一点就好了,起码能让她再抱一抱,他掀开被子就想起身,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手脚并用圈起来了,再一看竟然是世子。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突然就不想动了,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陈韫玉起身坐起来时眼眶下面都是黑的,j.īng_神也有些萎靡,贴身小厮陈念进来送水,一看床上竟躺着个人,顿时支支吾吾道:“……世子,这……这怎么还有个人呐!”
陈韫玉揉着眉心疲惫的说:“别吵,昨天晚上溜进来的,昨天谁巡逻,让他自己去领罚!”
“……那水我先放这,我再去打一盆过来?”他又瞟了眼床上,问陈韫玉。
他一挥手小厮就掀帘出去了。
“起来吧,我知道你醒了。”他瞅了旁边人一眼。
凌雁迟眼未睁,却先是露出一抹笑,盈盈道:“多谢世子款待,让我圆了一个梦。”
猛的撞进一双带笑的眼睛,陈韫玉有些楞,昨天灯火迟迟,看人也没看真切,这会天光大亮他才发现眼前这人竟然生了一副好皮相,笑盈盈的样子明艳可亲,就是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有些淡,干燥的下唇中间还有道竖着的褶皱,浅浅的,线一样,随着他的笑舒展开来,莫名的吸引人。
他一时哽住,只摇了摇头。
凌雁迟下床穿好衣服,黛蓝锦袍衬得人形貌清濯,他把案上的药朝兜里一塞,对他说:“都说江南风景如画,我向往多年,直到现在才得空,总算能去看一看了。还有,我真不是刺客,当时确实是因为心口难受的厉害,直觉就奔着最安静的地方来了,诸多叨扰,还请世子勿怪。”
陈韫玉只觉一夜过去,这个人似乎谦逊不少,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耳朵一热就把目光转了,低头道:“昨夜你一直在叫‘娘’,我怕你喘疾又犯,所以才搂着你的。”
“我知道。再次拜别,后会有期。”他一拱手,也不等陈韫玉回话就出去了,险些撞上送水的陈念,抬手将人一扶,还轻声道了一句“当心”才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去。
陈念左右为难的端着一盆水,他一贯和陈韫玉亲近,就多嘴了句,纠结道:“世子怎得还和一个陌生人睡到一张床上了,还就这么放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