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皇上要把谁许给我?”
“禀世子,是北吴的嘉和公主。”
短短一句,字字清晰明了,言简意赅,容不得他在做别的猜想,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世子有所不知,北吴大败,于是派人求和,银两万千自是不在话下,然而最有分量的,还是这位公主,据说天姿国色,有沉鱼落雁之姿,世子有福喽~还是赶紧挑个r.ì子上京吧,可是皇上亲自为世子挑的r.ì子呢!”传话人全然不知他的心思,只想能多得点赏钱,尽挑的是好话在讲,可陈韫玉却笑不出来。
他没有再问为什么不是太子或二皇子,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娶了这位嘉和公主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左膀右臂,皇上两个都没选,这个心思他猜不透,可一旦选了他,辽东这十万兵马,恐怕就保不住了。
辽东世子迎娶北吴公主,单这一点就无异于将整个王府放在了风口浪尖,不需朝廷出马,各个藩王就能将他们打压的没有翻身的余地,更何况朝廷又怎会任由辽王府与北吴结盟而没有任何表示?
这些人这是要一点一点的剪掉他的翅膀啊……那凌雁迟怎么办,才j_iao给他的武器,还没焐热,就要眼睁睁的看人拿走么?
他还没有布置好一切,他要怎么和那个人说?
这几r.ì,他几乎r.ìr.ì都在纠结,纠结该怎么上京打探形势,该怎么把这一滩池水搅浑……他没有想到机会会以这样的形式到来,几乎让他溃不成军。
没有通知他那正悠哉悠哉听戏的爹,他牵了匹马,茫然的朝军营走去,到的时候正是午膳时间,火辣辣的太yá-ng正烈着,一群光着膀子的魁梧汉子正围在桌旁吃饭,汗味混着菜香味传得老远,陈韫玉肚里空空,却没有食欲。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余远,一见他就捅了捅旁边狼吞虎咽的王冲道:“诶诶诶!死胖子别吃了,你瞅一眼,那是不是世子,是的话赶紧叫一声凌兄弟,说他相好的来了!”
王冲饭还粘在嘴上,抬头含混不清道:“哪呢?”
“那颗歪脖子树边上,瞧见没?”说完他拍了王冲的脑袋一巴掌,说,“往哪看,那呢!”
“哦哦哦!是的,那我去叫他!”
“快点啊……”
凌雁迟经过一个月多月的沟通发展,早已成功打进伙食班子的阵地,一r.ì三顿都有小灶,看样子像是比初来军营还胖了,听到这沉重的脚步声就知是王冲,头也不抬道:“来来,这还有个j-i腿,给你吃,我吃不下。”
一听吃了王冲眼都直了,忙不迭接在手中就地蹲着啃起来,远看有几分丐帮风范,凌雁迟见状便笑道:“怎么突然来这来了,是闻见j-ir_ou_味了么?”
王冲一脸茫然的抬起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件事,突然抹了一把满嘴的油惊道:“哎呀!我忘说了,余远让我告诉你,你相好的来了!”
“谁?”凌雁迟有些懵,什么相好的,他什么时候多的这层额外关系,他怎么不知道?
“世子!世子!”
听到这凌雁迟微妙的笑了笑,又从他的小锅里盛出半条鱼给他,然后就满面ch.un风的走了,相好的啊……这个说法倒是不错,好听。
还没瞧见他的脸,凌雁迟就察觉到他的低落,这个人心里有事时总爱低头。
远远的他吹了声口哨,陈韫玉果然抬头,一见是他就又走了几步,笑道:“看来你过得不错,我还没进去就有人通知你。”
“可不是么,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相好的。”
“既是在军营,还是注意点吧。”
凌雁迟满不在乎的挥手道:“傻了吧,守住秘密有两种办法,一是埋在心里,谁也不说,一是宣之于众,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又怎么能算是秘密?最多是一句玩笑罢了。”
陈韫玉看他一脸笃定坦然,不由笑了。
凌雁迟又道:“怎么今天过来了,这还十天都未到呢,就想我了?”
“是啊,想你啊,想的都快死了。”
突然凌雁迟不笑了,十分严肃地歪头道:“我得把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模样记下来,回头绘在画上,好让世子也瞧一瞧自己胡言乱语时的样子。”
“……”陈韫玉叹了口气,低头说:“说是八月十五要和你上京的,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我就得先去。”
“是京城出了什么事么?”
他摇头只说:“你就在家好好等我,待我回来再将这一切告知于你。”
“行吧,既是这样那你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抱抱,这一走少说也得月余,为夫这心里也是不舍的紧吶~”
陈韫玉拉着他的袖子靠在树的另一面,隔绝了几道微妙的视线后,他才把头压在凌雁迟肩上低声道:“我既不在了,府里你要多回去看看,我爹的酒只有少数在酒窖,其他都在我娘生前的花房里,北面有个木板,拉起来就是一个小地窖,时不时你就进去数一数,看看酒瓶有没有少,还有,你得多闻,我爹会往喝的所剩无几的酒壶里掺水,为的是骗我,你得管着他让他少饮酒……还有陈念,他嘴巴不牢靠,祸从口出,盯着他,人多的时候让他少说话,翠烟……你就别管了,宁之,回头实在不行你把他带到军营里玩几天也行,就说是我侄子……”
“……唉,我太失望了,你说了这些,就是没有我……世子你不爱我了。”凌雁迟假模假样叹气。
“胡说,怎么不爱了!”
“那你说啊~”
“我……爱你。”他的声音有些小,几乎连他自己都没听到,心跳的也有些快,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一句话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我爱你啊……世子,啊,不对,这个时候要叫你阿玉,叫世子多生疏啊……你看,我都教你了,这下会了吧?”
望着眼前盈盈的笑脸陈韫玉终于笑了:“这话我先留着,不能这么快便宜了你,我得让你r.ìr.ì夜夜想着我才行。”
凌雁迟低头一笑,摸着鼻子道:“世子你变坏了啊……”
“好说好说,亏了你这位先生教的好。”
抓着他的手捏着,凌雁迟终于显出几分深沉,有些无奈的道:“我原想分别的开心一点,可现在我也笑不出来,这样吧,你能不能每r.ì给我写一封信,好让我见不到你人起码也有个念想?”
这是头一次,这个人明确的表达出对他的不舍,想到r.ì后长途跋涉,自己孤身一人,而这个人在军营里也是孤身一人,他的眼眶又有些酸了,不由背过身道:“写,自然会写的,可有些时候赶路不能及时送到驿站晚了几天你也不要心急,路上我不会带多少银两,不怕打劫,宫里有姑母照拂,你也不要担心,倒是你在军营不要太放浪,人心难测,你……”
凌雁迟实在见不得他焦心忧虑的样子,直接掰过他的脸亲了上去。
这个吻很短,凌雁迟松手时他有几分错愕,凌雁迟捏了捏他的手,很快又松开,说道:“先攒着,等世子回来后r_ou_偿……”
“好……那……那我就先走了。”
“恩……去吧……”凌雁迟双手抄在袖口里冲他微笑,看不出半分不舍。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陈韫玉终于转身。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自己这种将每一次分别当成诀别的姿态。
他回府时老王爷的戏也听完了,还哼着戏腔回味时就听说了圣旨的事情,捏起那抹明黄一看,就愁的两条眉毛扭成了麻花,正巧陈韫玉也回来了,一进前厅,瞧着他爹那愁苦面容,只觉心里头郁闷的更厉害,喝了杯茶后才道:“儿子准备明r.ì就去京城。”
老王爷很快便问道:“那雁迟呢?”
“他……他留在军营。”
“我瞧你这死样,是还没和他讲吧?”
陈韫玉烦躁道:“说什么,我怎么说,说皇上逼着我娶别的女人么?”
“不是,你得听我说,再怎么说都是北吴的公主,回头那动静,你以为瞒得住么?”
“谁说我要娶她,一来我不愿耽误人家,二来我与雁迟早在月前结发,这辈子断不会娶别的女人……”
听到这里老王爷也瞪大眼说:“皇命难为,难不成你想抗旨不成?”
“让我不娶的办法还有一个,她不肯嫁,只要她选别人,我的危机自然解除。”
“……你疯了?一旦北吴和二皇子联姻,这其中局势你不会不懂……”
“爹,您还不明白吗?我不仅仅想活着,我还想活的痛快,若是娘还活着,您会舍得让她受委屈吗?”陈韫玉一脸痛苦的看着老王爷。
这个眼神,他记得,阿琳走的前一天晚上,就是这样看着他,她说:“他们其实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相信你,对吗?”
半晌,老王爷松了口气,道:“罢了,你去吧,家里不用担心,万事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