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
第74章 翻车修罗场（5）
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在心里升起，高景行早该想到的, 楚留香和陆小凤这俩人都凑到一起了, 带给他的麻烦也是双倍的……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余地, 只能硬着头皮来。
薛衣人肩头的伤还在流血, 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 问一点红，“你来做什么？我们兄弟比剑，你凑什么热闹？”
他的语气很严厉, 一点红拿着断剑在一旁规规矩矩站好，沉默以对。
陆小凤却知道，他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他不敢松开高景行的剑，因为上面的力道依旧在。陆小凤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他第二次, 如果做不到，薛衣人身上肯定会多个血窟窿, 其次受伤的就是他陆小凤。
高景行凶狠的目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自然是来救你。”楚留香自高景行身后走出，拿扇子点了点高景行手中的剑。
再无反击的可能，高景行手上的力道卸去, 陆小凤反手把这柄凶器抓在了手中。
陆小凤是跟着楚留香过来的, 他与一点红的武功同高景行相克, 两个人从高景行剑下救人，楚留香一旁观看, 伺机而动。
终于还是没有让他得逞。
高景行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如果这几个人没有及时赶到, 他还真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拖延时间。
盯着一点红看了许久, 高景行大笑了几声，“不错，不错。不枉我教你剑术，把你扶养长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一点红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朝着高景行跪了下来，头垂得很低。
“你还跪我做什么！”他脸上的妆有点厚，做出夸张的表情也很僵硬，“你要真的还认我，那就杀了他！听到没有！”
高景行还踢了他一脚，一点红一直是逆来顺受的样子，丝毫没有反抗。
其实他俩之间的情谊没有那么深，否则原本的一点红也不会一直想退隐。薛笑人不愿失去这样一把刀，总是想方设法地弄他。
在高景行过来之后，一点红被叫到薛家庄教导，对这位从小除了学剑之外没有见过几次的先生印象也有改观。
到了后面，他毫不费力地就退出了组织，心里更是羞愧，又有高景行在这不停地讲对他的恩情，一点红又确实在石观音那里拿到了好处，还认识了曲无容，这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事实上谁也不亏欠谁。
高景行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让他是反派呢？
“二弟……为什么……”
经历这样的事情，最惊讶的便是薛衣人了。
他喜于高景行并不是真的神志全无，又忧愁兄弟离了心。他这个做大哥的，竟然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
“与你无关。”高景行冷漠地站在那里，眉头低垂，看起来y-in鸷又慵懒。
他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人，心里隐约有所猜测的楚留香也无法讨厌他，相反的是一种名为痛惜的情绪充斥了内心。
为什么迷失在了这样的压力之下？这样一个人，本不该如此。
陆小凤笑道，“你这话说的有趣，你要杀的人是他，却又说此事与他无关？”
“对，错不在他，只是若是我在，便不可能让他活着！”
“这又是什么道理？”陆小凤不解道。
其他几个人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薛衣人就像是放在他面前的山，那样高大，不可逾越、无法战胜。
这座山不止是他的阻碍，同时也是前进仰望的存在，如果要破除魔障，就必须把它推倒。
见没人理他，陆小凤讪讪笑了下，没有再问。
“原来如此……”薛衣人叹息一声，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他将手放到还在流血的肩膀上面，“你的剑术不下于我，日后的成就只会更高。动手吧。”
“夫君！”
“将夫人带下去！”
一边观望的几个家仆小跑过来，将薛夫人带走了。
高景行冷眼看着，待那个女人消失在视线中之后，道：“你这算是施舍吗？在第一剑客的位子上坐了这么久，现在呆腻了，便想要交给我，你觉得我会稀罕？”
他的语调似笑非笑，细细分辨又有几分怆然。楚留香等人皆从中听出了疯狂，却想不出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薛衣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在他自己意识到这点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个弟弟到底想要什么，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高景行无力般后退了两步，最后停留在一点红身上。他问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一点红不说话。
“算算年纪，我也活了不短的时间，为什么觉得还像少年时候呢？”他表情变得怨恨，“处处受着制约！无论做什么都被你们监管！我也是个成年人！”
一点红将目光移向薛衣人，薛衣人摇了摇头。
他给予家人的时间并不多，又怎么能说的上制约监管？薛笑人确实走火入魔，只是他不是薛宝宝，而是选择把怨恨全部宣泄出来。
高景行手上用力，青筋凸起，侧目看向众人。楚留香毫不怀疑，如果薛夫人还在这里，定会糟他毒手。
三个人全都戒备着，除了薛衣人。
他一心想着补偿，无论高景行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会受着。
然而高景行却什么都没有做。
在厚厚的底妆遮掩之下，看不出来他的脸色变化。
他不住地后退，一直走到围栏边上才停了下来，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
“不好，他服毒了！”陆小凤喊道。
“二弟！”薛衣人很快反应过来，冲到高景行跟前，果然见他眸中暗淡，只虚虚地看着前方。
“你怎么这么傻，你想要什么直接跟大哥讲，大哥定会尽力满足。我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何苦亏待自己……”
高景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闻言虚弱地笑了一下，“说的好听，你是什么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除了剑，你的眼里还有什么？”
用同样的话怼回去，薛衣人哑口无言。
高景行还想再讲话，喉咙间忽然痒的厉害，他咳嗽了几声，血液从口中流出。薛衣人摸摸他的下巴，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好。
他见惯了生死，杀了这么多人，先如今却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救不了。
“别摸了。”高景行虚弱道。他其实已经气急败坏，只是总也使不上力气。“不要碰我的脸，这样就挺好……这样最好了，你们谁都不要看……不准洗掉……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不要动它……”
陆小凤和楚留香还在这里呢！高景行只是假死，过会儿还得回去乖乖当花六童。一个丁枫就已经够了，再来一个薛笑人算怎么回事？一点红可是被薛笑人养大的，他又不像原随云那样看不到东西，还能说成是误认！
这样的临终遗言虽然奇怪了点，但有用就行，千万别让“死了的人”把活人的生活给搅乱！
高景行看不太清陆小凤和楚留香现在在做什么，他很困，药效发作之后身上也不舒服。
迟迟没有得到薛衣人的回应，高景行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被薛衣人反手握住了。
“你说过只要我讲出来，你都会答应的。”尽管已经看不到东西，高景行带着嘲讽的淡色眼眸却仿佛能将人的心看透。
薛衣人还能说什么呢？
“我答应，笑人，再撑一会儿，大夫很快就来了，再撑一会儿好不好？”
然而几乎是听到他同意的下一秒，高景行放松身体，遁入了黑暗。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眼眸慢慢合上，手上也失了力气。
楚留香轻功最好，由他去找大夫。陆小凤与一点红守在了高景行身边。在高景行死去的那一刻，一点红再次跪在地上，朝他磕了几个头。
维持着现在的动作许久，陆小凤轻声道，“他死了，前辈节哀。”
薛衣人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依然握着高景行的手，表情平淡，声音却已经沙哑，“是我逼死了他。”
“不。”陆小凤道，“是他自己逼死了自己，他早已心存死志。”
“你不懂……”薛衣人道，却没有再说话。他将高景行抱了起来，带着他回到了以前的房间。
许久没有住人，因为时常有人过来打扫并不算脏。床铺还是干净的，薛衣人将高景行放在了上面，让他平躺，自己则坐在一边，久久没有讲话。
楚留香带着大夫回来迟了不是一点半点，他又好言将人送走，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陪同一点红与薛衣人站在一旁。
除了楚留香之外，跟所有人都不熟的陆小凤尴尬极了。
葬礼很仓促，除了将薛衣人的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没有通知其他人。
现在想来，薛笑人竟然一个朋友都没有。薛衣人想着，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在不停地反思自己，然而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因为高景行临终前的话，薛衣人只给他擦洗了身子，脸上一点都没有动。停尸三天，顺利入棺，棺木一点点没入其中，将棺材封了严实——下葬。
亲眼看着这一切尘埃落定，楚留香的心情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