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番外 作者:莲鹤夫人(下)【完结】(41)

2019-05-08  作者|标签:莲鹤夫人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生子 洪荒

  同为君主,帝鸿氏、蚩尤、甚至是黎渊,都是不同x_ing格的人。帝鸿氏宽仁沉厚,善得民心;蚩尤勇猛善战,霸道好武;而黎渊则更倾向于太上忘情,冷漠肃淡得就像一座冰雕,更不用说四海洪荒间的各方领主大能,都是治下手段各异的强人。然而,按照这时封北猎记忆里的呈现,蚩尤根本就不是什么暴戾恣睢的霸主,他的每一个决断都不乏理智的考量,哪有千年后重新出世的凶残癫狂和后世记载的屡征杀伐?

  莫非和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一样,这也是经过了美化的?

  他这边不住思索,下方的世界也是一日百年,蚩尤既像严厉的师长,又像一个亲切的哥哥,他教导封北猎如何使用他的能力,教他说话,教他学习,教他怎样写自己的名字……两人之间那股隐隐约约的暧昧仿佛撩拨春原的野火,于暗地里酝酿着炽热的灾祸。有一日,当蚩尤离开他,独自处理九黎事务时,封北猎在林间发现了一口山泉,于是毫无防备地褪去衣衫,准备下水去濯荡一番,就在这时,苏雪禅却忽然在昏暗天光中瞥到了他的心间,那里横着一道隐没在肌肤内的红,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缓缓发亮。

  他登时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姻缘红线。

  这是他和谁的姻缘红线?和蚩尤的吗?可蚩尤的心口除了刺青之外什么都没有,那这道线是连在谁身上的?

  他的面前缓缓浮出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犹如徜徉在看不到前方的雾霭中。他来到千年前,本就是为了看到真实发生的过往,经历他和黎渊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可现在,旧题未解,新题又出,他只怪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给封北猎的汤药里下落魂花,平白又添更多烦恼。

  彼时的中原一支,无论正邪,皆以帝鸿氏为尊,九黎则独立荒野,成为另一股与之相抗衡的力量,天地间仍由古神行走人间,代圣人维护秩序,相互之间并不十分牵扯,不过,唯有一个,是从古流传,众生皆要瞩目万分的盛会。

  瑶池宴饮。

  这一日就像是大赦天下的例外,无论你是普渡天下的善神,还是罪孽深重的恶鬼,都能在宴上寻到一席之地。西王母虽然掌管五刑残杀,可在这八百年一度的盛会上,她也会放下昆仑玉山上高悬的天下之剑,为洪荒生灵宽容这一次。

  这次的瑶池盛宴,蚩尤就带着封北猎一同前往,路上,他不住指着过来过去的宾客,为封北猎介绍解说,好让他到了之后不至于太过拘谨,这时候,云间还隐隐划过一条黄龙的影子,蚩尤看了,便立即道:“哦,那就是东荒应龙,大约也是天生的好命,一成年就要封神的……”

  苏雪禅凝神注目着那道玄黄如玉的龙影,眼神中不禁盛满了温情的爱意,而封北猎没有见过龙,一时间倒也颇为好奇,他轻声道:“龙……它也能变成人身吗?”

  “可以啊。”蚩尤随意地屈起一膝,“我见过,小脸白白净净,眼睛还是个金的……”

  说着,他不由嗤笑,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娘。”

  苏雪禅勃然变色,他猛地回头,怒目瞪着蚩尤。

  是,你不娘,你他妈吐下口水都能立地变成七尺大汉还是怎么着?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罢了,何须为他在这里置气?

  然而,此地需要理智的,似乎不止他一个。如果封北猎没有在席间看到炼血宗的旧部,那么一切都应该会很平和,然而世事如此,不会给人如果的可能x_ing。

  那绵延不绝的红莲碧荷,玉台楼阁间,忽然就起了一阵y-in沉沉、暗滚滚的风。

  西王母端起手中的杯盏,神情不由一顿。

  “北猎!”蚩尤发觉不对,急忙回身按住他的手,“怎么了!”

  封北猎浑身上下都在咯吱雪颤,犹如坠进了刺骨的冰窟,他瞪着一双眼睛,瞳仁当中一点湛青好似两枚跳动滚烫的火苗,随时可以暴起叼在人的血r_ou_上。

  “我要……杀了你……!”最后一个字节被狠狠咬在舌尖和牙关的交接处,万千风刃咆哮如雷,烈火般焚烧世间!

  蚩尤瞳孔一缩,健硕双臂将其狠狠一夹,也不顾案上错手打翻的杯盏是如何狼藉,便将箭在弦上的封北猎重重按在了自己怀里,他身为九黎之主,席间的位置自然靠前,封北猎又坐在他身边,这一下动静,已经令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此处,西王母低声道:“九黎主君,今日可是瑶池宴。”

  蚩尤现在还无法忤逆这位古老的女神,只得点头应是,他强行将封北猎拖至满池的荷花后,任由对方的牙齿在自己的臂膀上撕出深深的血口,他沉声喝道:“封北猎,我是怎么教你的?!你从我这里学的东西都他妈被獠牙原的野狗叼走了是吧?!”

第104章 一百零四 .

  “我要……杀了你!”他被禁锢在蚩尤坚实有力的怀抱中, 眼珠子被炎火一般的刺青烧得通红,一种快要喘不上来气的声音从他的痉挛的舌根哆嗦着抖出来,一阵叠着一阵,如浪潮不肯停歇,“杀了……杀……!”

  蚩尤以一臂强横地搂着他,另一只手掰过他的脸,封北猎太瘦了, 而蚩尤的身形又太过高壮,是以那手掌也如蒲扇一般,可以完全盖住怀中人的面颊。四周飞溅着浓郁的水雾碎珠、沆砀白汽, 群荷的馥郁芬芳氤氲扑鼻,萦绕在苏雪禅的鼻端,在这仙境样的场景中,他听见蚩尤压低了声音, 从牙关中一字一句道:“是谁,你告诉我, 我帮你将他抓来!”

  “你要杀要剐,还是要将自己承受的如数奉还,我都依你,但是现在不行, 你得给我冷静下来!”

  封北猎在蚩尤的臂弯中竭力负隅顽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扭得咯吱颤响,就像一条骨瘦如柴的蛇,拼了命地想要顶开冬眠的巢x_u_e, 去到那凛冽刺骨的寒冬中闯一闯。泪水顺着他的面颊不停流淌,明明是烙铁一样生红的眼眶,滴下来的泪珠却冰凉得像是雨水——落下三千重的苍穹,落下九万里的长风的雨水,将每一丝活气热气都冻得死在了云层上面,坠下来时,只能听见毫无温度的“啪嗒”一声,便粉碎成了一百瓣、一千瓣。

  蚩尤面色不虞,九黎的一名分部族长在他们身后几步站定,犹豫道:“王上,席间……”

  “退下,让他们等着!”蚩尤直截了当,头也不回地呵斥道。他用灼热粗糙的手掌胡乱抹了抹封北猎脸上的泪,开口又换了另一副态度,“你说,你说给我听,我都记着,不会忘的!只要你说!”

  封北猎喉间拉风箱一样吭哧作响,他挣扎道:“炼血、炼血……”

  “炼血?”蚩尤皱起眉头。

  “炼血……宗……”

  蚩尤将他重新摁到怀中,下巴挨着他的发顶,沉声道:“好,炼血宗,我知道了。不哭,男子汉大丈夫,不哭!”

  封北猎满嘴的苦味血腥,既有蚩尤臂膀上的血,也有晕开到唇角的涩泪,他埋在蚩尤怀中放声大喊,那声音如哭似笑,呜咽难言,周身狂风将袖袍鼓动得仿佛癫狂,但这些全部都被蚩尤的双臂圈在方寸之地,他替封北猎将窥探的目光全然挡在外面,亦不让泪水和他的嚎哭外泄分毫。

  “好了、好了……”恍若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他的语气难得温和一回,在封北猎耳畔哑声道,“平静一下,不怕他们,我们不怕,好不好?”

  在他的安抚下,封北猎剧烈的喘息声终于渐次缓和,不再像先前那样把喉咙撕扯得死去活来,他在蚩尤怀中梦呓般呢喃、瘫伏了一阵,好容易才将心情平复了下去。

  然而,等到他们回到宴席上时,炼血宗等魔门弟子已经悄然离席,不见了踪影,封北猎低声道:“他们肯定认出我来了。”

  蚩尤伸手,狠狠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不急,回家了再说。”

  在这个瑶池宴上,苏雪禅也想找到黎渊的身影,好好看一看这时候的他,只可惜,记忆终究只是记忆,不是真实的世界,一切都以封北猎的行动为主,他仅在最后离席的时刻,看见黎渊挺拔如松的,尚带着些许少年气息的背影,那金光粼粼的袖袍从云水间一晃而过,就遁远在了苍茫绵延的海天倒影中。

  蚩尤说要让封北猎自己报仇,但不知为何,在看了封北猎瑶池发作的模样后,他却时常背着封北猎做出个懊丧又恼火的样子,终于有一日,他仿佛下定决心,对封北猎问道:“他们在哪?”

  封北猎端着牛r-u茶的手颤了一颤。

  “谁?”他抬眼望着蚩尤,将那个纂入骨髓的名字从舌尖平滑地吐出,“炼血宗?”

  蚩尤粗砺的手指略有躁动地搓着一根Cao叶,答道:“是。”

  “你不是要让我自己报仇……”

  蚩尤长吸一口气,乌黑粗硬的长发结辫,狂野扫在他鼓动的胸前,“可我也说过,我要替你将他们抓来。”

  封北猎摇摇头,苍白瘦弱的面颊上晕出了一抹不安的潮红,他虽然是九黎人,可九黎的特征没有在他身上显露分毫,因此做出这等姿态,也更显得清弱文静,他道:“我不想让你去。”

  蚩尤愣住了:“为什么?”

  “我在那里待了将近十年。”封北猎幽幽道,“他们是怎么样的畜生,我比你清楚太多,如今他们看到了我,知道我还活着,更不会放过他们,又怎能不对我多加提防?那种鬼蜮伎俩,y-in毒手段,我不想让你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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