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踩着楼梯上楼，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不停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正坐在他家门口，微微垂着头。
苏亦停下脚步，对方也抬起头来，是苏莘。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打我电话？”
“你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两人几乎同声发问，苏莘扶着墙想站起来，但腿脚坐麻了，他踉跄了一下，苏亦赶紧扶住他，苏莘嘶了一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里面似乎爬满了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噬咬，不由得整个人都瘫在了苏亦身上。
闻着苏亦身上散发的清新干净的味道，他觉得这腿麻的挺好的。
苏亦一边扶着他一边找钥匙开门，苏莘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好凉。”
房门开了，房间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外面起风了。”苏亦说，扶着苏莘进了房间，脱了外套，他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等多久了？”
“没多久。”话虽这样说，但苏莘还是忍不住委屈的撅了撅嘴。
“那你不能先回家？”
“你手机不通，人也不在，我担心你。”
“我这么大人了……。”他想说有什么好担心的，但看到对方不敢认同的眼神，他又咽了回去，这个人又要拿他把自己救出狼窝那次来说事儿了。
自从上次班级聚餐，苏亦在苏莘家留宿之后，两人关系又再度缓和，并且变得比以前要好很多，苏莘在他面前温和了很多，更是打着他家里没人陪伴，没人做饭的借口时常来苏亦家里蹭吃蹭喝蹭玩儿。
看他腿脚一动就呲牙咧嘴的，苏亦问：“哪条腿麻？“
苏莘不敢动，闷声说：“左腿。“
苏亦直接蹲下身，伸手抓住他左脚脚踝，然后两只手稍微用力，给他按揉起来。苏莘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继而是惊喜与被温柔相待的感动，虽然随着对方的揉按，腿上又酸又麻，但就是忍不住嘴角上翘，两眼发亮。
看着他的发旋就在自己眼下，柔顺的发因低头的原因掩住了秀气的脸，他忍不住伸出手就想揉上去。苏亦真好，怎么可以这么好呢？他想，直接有多久没有被这么温柔对待过了？他已经不记得，这一刻的幸福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溢满了胸膛。
直到酸麻感渐渐消散，苏亦才直起身来，苏莘看着他问：“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出去转转，顺便吃饭。”苏亦稍微犹豫了下，毕竟陆知秋说的事儿他还没有做出决定，那就还是先不要说吧。
苏莘瞪大眼睛委屈起来:“什么？你吃过了？你知道我在你家门口等的多么可怜吗？不过就是为了吃口热乎饭，你现在竟然告诉我你吃过了？“
苏亦无奈的看着他，他受不了苏莘给他撒娇，想着这么个整天冰山一样，脾气还不好的大男孩儿，此刻柔软的看着自己，眼睛像一只狗狗一样全无防备，温柔又委屈的望着自己，他只能乖乖起身，去厨房给对方下面。
苏莘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以前自己错了，竟然认为这人软硬不吃，现在想一想，这人明明是吃软不吃硬嘛。
第12章 好斗的小公j-i
苏东来回来了。
当苏莘看到二楼最左面那扇窗子亮着灯的时候，不由的站在外面踌躇了好一阵儿，才抬脚往里走。客厅里开着电视，孙倩正靠在苏东来怀里，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微笑着讨论什么。一派恩爱无比，其乐融融的景象，这里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人，任何人再踏进来，都只会破坏这里的温馨景象。
苏莘开了门，看也不看他们，抬脚就要上楼。
“站住”苏东来喝了一声“见到大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你的礼数呢？” 苏东来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俊，气质不俗，整个人看着年轻又精神，平日里微微笑起来，有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只是现在沉下脸来，那种隐藏的气场就暴露无遗，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弥漫。
孙倩抬手给电视消了音，人也离开了苏东来的怀抱，事不关己的坐在旁边，伸手拿了一本杂志低头翻了起来。
苏莘背靠旋梯扶手站住，云淡风轻的道：“我就是没家教啊，怎么你第一天知道？从五岁开始就没人教我怎么为人处世了，难道不是吗？苏总？”
苏东来一窒，被堵得哑口无言：“现在是不是一句都说不得你了，有一句顶一句？”
苏莘没说话，他的目光牢牢盯住了楼梯脚边的垃圾桶，里面有一团可疑的卫生纸，隐约还看到了两只用过的避孕套。
他心里一阵恶心，就听苏东来继续说：“爸爸拼死拼活的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呢，成天就知道捣乱，上次在秦淮你知道你打了什么人吗？你那一阵拳脚下去，我那一个项目多投了多少钱去疏通关系，你知道吗？还有，前一阵的期中考试你为什么没参加？现在还学会了玩儿人了，你才几岁……”
嗡嗡嗡，嗡嗡嗡，苏莘眼里一阵酸涩：“是啊，你赚钱都是为了我，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这些话心里不会痛吗？我最幸福的时候……”是你没有钱的时候，是爸爸妈妈在身边的时候，苏莘默默在心里补充完整这两句话，他不想做出一副可怜相让那个女人看笑话。
苏东来显然知道苏莘想说什么：“苏莘，你过来。”他的语气缓和下来，苏莘的个头儿好像又拔高了，他心里也有些唏嘘，他就这一个孩子，但却无法找到与他的相处之道，有时候他也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却找不到解决之道。
面临商场上的挑战与厮杀，苏东来从来都充满激情与征服欲，甚至充满渴望，像一个游戏好手在攻克一个个难关的过程中，能取得极大的快乐，但唯独面临苏莘，他束手无策，苏莘就像一个带刺的刺猬，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要凶狠的用身上的刺扎过来，血肉之躯，谁不怕疼？久而久之，他便想尽量避开两人相处的时间。
“过来干什么？你是想再给我一巴掌？”苏莘勾了勾唇角，眼睛里满是嘲讽。苏东来脸色一变，上次父子俩不欢而散，因为苏莘威胁孙倩，自己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苏莘见他脸色变了，心里舒坦了些，他轻声道：“你也该歇歇了吧，毕竟年纪不小了，”他睨了睨那个垃圾桶，意味深长的说“客厅里的家具明天换了吧，不然看着恶心，毕竟这个家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个旅馆，认真住的，只有我一个。”
苏东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才好像明明把套子给盖住了，怎么会露在上面，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哦，对了”苏莘上了两级台阶“你赚钱，你拼搏，都不是为了我，你陪别人儿子的时间比陪我的时间多多了吧？就因为我几句话，就把那小崽子弄国外保护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杂种是你的种呢。”
“苏莘！”苏东来和孙倩同时发声，苏东来用安抚的眼神看向孙倩，示意他自己来处理，孙倩烦躁的把杂志摔在了矮几上。
“怎么？上次为她打我，这次还要打吗？”苏莘走了下来，看也不看孙倩，只是站在他父亲面前，无畏的对视，两人的身高相仿，只是少年的身体更单薄一些，苏东来气的手直抖，硬忍着没有抬起手来给这小子一拳。
“苏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你孙姨和小凯没有关系。”
“跟他们没有关系？的确，真跟他们有关系的话，我会恶心的慌，毕竟一个是睡了无数金主后，还只能做个十八线小演员的女人，另一个更可笑，一个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小杂种，呵……”
“你……”孙倩气的直抖，看着苏东来，眼里亮晶晶的蓄满了泪水“东来！”
“所以呢，你就愿意给人家当提款机，当便宜爹，我妈她单纯，所以就活该被人骗？”
啪，清脆的掌声惊醒了苏东来，他看着自己的手，这一巴掌用了全力，打的自己手直发疼。
嘴里充满了血腥味，苏莘拿舌尖舔了舔破口的地方，含着泪笑了：“真好，打了这一巴掌，你们就舒服了吧，不让你们舒服怎么行呢？毕竟你们是在备孕了，不是吗？希望你早日怀上。”最后一句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孙倩，只是那表情却让孙倩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只是，”苏莘继续道“你们俩的基因，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呢？连我都恶心自己身上流的血。”说完，他终于抬脚上楼了。
客厅里死一般沉寂，苏莘上楼的脚步声特别清晰，大力关门的声音震得人浑身一颤，苏东来颓然坐进了沙发里，抚着脸喃喃道：“讨债的，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