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打了个酒嗝:“啊?”
“就这么简单!他要是对你说喜欢,你以后就底气足一点,不必再耍花招。”鲁珪趁他迷糊放肆地挼一把大猫脖子,“小两口哪有隔夜仇,他既说过你反省好就回去,那你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就可以去找他了。个中芥蒂,两口子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完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
鲁珪煞是爽快:“你以为所有人都嫌弃你就他待你和善啊?我比他还和善。分了来找我,我全部身家都是你帮着挣来的,一半养家小一半养你,你就在这边当个清闲老爷喝喝花酒找找漂亮媳妇。”
正当豪言壮语,貔貅猛地在他面前化出翅膀扑腾着往上飞。
鲁珪怕他醉得厉害四处乱飞惹出事端来,连忙爬起来追:“貔貅,你去哪里?”
貔貅已经飞在半空中,肚皮上黑一块白一块十分滑稽,人倒是情绪高昂颇有斗志:“我去找鲲啊,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他扑扇翅膀利索地把鲁珪用完丢:“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找你玩,到时候给你和白世姑娘带厚礼。”
鲁珪看他飞得还算稳妥,没有要一头栽下来的趋势,这次啊松了心神对着空中渐渐远去的黑影笑骂:“这也太见色忘友了……”说着还要打趣的挥挥手:“来就来不用带礼,我啥都不缺……你还能给我带个孩子不成?”
送走貔貅,他回房拿火照了照两块血玉,着实想不明白怎么貔貅他男人一见面就给他丢两块玉。这汉子也没多想,打算明日寻个雕刻师父把玉雕出貔貅的模样来供起来。招财的发家神兽,自然是要供起来给后辈瞻仰的。
天池之上,鲲还没见着小骗子过来赌咒发誓,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我又不是不知道貔貅那个坏劲儿,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他再闹腾,我年纪比他大上一万岁,还能制不住他?再不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让他就是,总归不会让我两被他闹散了。他坏得厉害,但还是个敏感爱哭的小子,我把他放在鲁家不管,他可会哭鼻子?
老人家自己脑补家里坏小子受委屈哭唧唧的场面,深感自己要立规矩吓吓他着实不妥。他一看不见貔貅,心思转得极快:规矩,什么规矩?两夫妻之间哪里需要什么破规矩?
鲲鹏陷入一种夕阳红特有的佛系思维中,当即就坐不住地想去把貔貅带回来。正当起身,屋外传来一阵飞禽收翅特有的扑棱声。
第36章 玩弄
他敏锐地听出这不是貔貅的声音, 貔貅的小翅膀软乎乎的, 飞不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天池之上许久没有来客, 挑着这个时机来也甚是不合他心意。鲲鹏本不想理会, 只是门一开,出来的却是自己的一个老友:重明鸟。
重明鸟目有双瞳, 双翅展开有九尺宽, 绚丽的羽毛在月光下泛出五彩的光华。他收翅落地, 爪子一松, 放下一只冻僵的青鸾。冰棍一样的青色火鸟骨碌碌滚到鲲鹏脚边, 他哪能抛下这一老一小先去找自己家小崽子。
两个叔叔辈的一搭话, 才弄明白原来是火鸟父子档前几天把话说开了。凤凰何等心高,又是个嘴刁惯了的, 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青鸾被厉言打碎一番痴心,顿感百年来的依恋都付诸流水,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一时寻了短见。
青鸾是火鸟, 他要自绝只需往极北之地的寒潭中一跳,便可永生永世冻结在千年寒冰之中,永不出现在世间。极北寒潭万里冰封,一眼望去全是雪白。青鸾在凤凰那儿碰壁是常有的事, 谁也想不到他们两父子吵架能吵那么厉害。幸得重明恰巧路过, 辛辛苦苦把这冻僵的大鸟拎了起来。
“鲲, 我记得你有断续肢体之能。”重明化作人形, 将青鸾冻得青紫的双足捞起给他看, “我找到他时检查过了,其余皆是完好,就着足露在外面已经冻死。特意带到你这,要是治不好,我们只得替他断足重续。”
鲲鹏蹲在一旁检查:“没完全冻死,不用断足养养就好了。”他将纤细的鸟足放下,起身道:“此事可有通知凤凰?”
“通知个啥呀,”重明摆着张死人脸,“我找到咱侄子时他还有意识,千叮万嘱不让告诉凤凰那死鸟。他两已断了父子关系,不必告诉。”
“可是凤凰在找……”鲲鹏说到一半,自觉多言,只沉默着接手了糟心大侄子的康复事宜。重明是个孤僻的,被凤凰喊出来帮着找负气失踪的便宜侄子已是极限,待不了一会就着急着走。临走还要用他重瞳的一对眼珠子意味不明地打量鲲鹏。
“听毕方妹子说,你现在是有家有口的鸟了?”千年单身狗重明先生y-in阳怪气冷哼一声,留下一句“我家门口有只筑巢鸟在求爱,搭出的鸟窝花里胡哨的看着眼疼,改日把他巢拿来送你们小两口看个新鲜”就扑扇大翅膀飞走了。
鲲鹏要拒绝这抢人爱巢的大鸟,被当成是学了凡人的客套辞令。重明不高兴地劈头盖脸一翅膀打下来,反向拒绝了这“虚伪”的老鸟,冷艳高贵状飞远了。
青鸾是火鸟,底子厚。刚来时还是硬邦邦的冰鸟一只,躺一会儿就解冻化成一只弱弱躺倒的凄惨美青年。神思不属地倚在床头,病病歪歪,一头乌发凌乱披在肩头,病得活色生香。
他脚冻得失活,鲲看这倒霉孩子身心俱疲,就暂时把他搁在床上,坐在一边替他催化双足的皮r_ou_生长。他手下的皮r_ou_生长出来,将已死的组织排挤到皮r_ou_的最外边,当叔叔的就时不时替他把死皮扯掉。
叔侄两对坐着,鲲难免问上一句:“真不要告诉凤凰了?”
青鸾先前一直死气沉沉闭眼躺着,活像具尸体,听到凤凰的名字才掀起眼皮:“不用了,他要是知道了,就要在我‘放肆无状’的罪名上再添上一条‘懦弱无能’,更要看不上我。”
俊美的青年别过脸去:“鲲叔,不要再在他面前提我,我不过是他的弃子。”他脸一别过去,赫然看到床上有两个枕头,里头那个枕头上还沾着几根n_ai白色的卷毛。那个枕头被妥帖地竖起,搁在了床头角落里。
青鸾定定地看着枕头,鲲鹏也就随他看去,只是免不了要替这侄子辈的年轻人感到惋惜。
青鸾看了一会儿,企图动动自己僵死的双足。无果后暂时熄了起来走动的心思,只是呐呐着掰扯些以前的事:“鲲叔,他前几天说当初之所以把天池让给你住,其实是想趁机甩掉我这块牛皮糖。这可是实话?”
鲲可不敢回他,可疑地沉默了。
“后来把家里做的蚁x_u_e般四通八达,一开始存的少与我打照面的心思?”
老人家头皮发麻,一声不吭忙手上的活计。
青鸾越发悲凉:“就连上次我陷害你那次,他也不过是怀着儿子被玷污的心思和你对上,而不是把我当成他的,他的……”
行将卷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be剧本的老人家求生欲旺盛,可实在拙笨,唯恐越描越黑,只得干巴巴劝慰:“好歹父子一场,他也不是全然不把你记挂在心。”
“我不要当他儿子!”青鸾听闻此话更加心凉,索x_ing闭眼,一脸颓丧地保持沉默。
鲲借着他不说话的功夫把他脚治好,爱护地摸摸大侄子的头:“想开点,这事终究不能一厢情愿。以后总会碰到别的人,安心活着等着便是。”
“鲲叔,你与貔貅也是日夜相对……为何单单我就不能成?”
老人家默默把貔貅又乖又软又萌又浪还一心一意追着自己的小可爱模样描摹了一遍,心下十分满足。可倒霉的大侄子刚刚被人甩,他本着爱护失意人的原则就不好在他面前炫耀貔貅。
以免这货触类伤怀,更加怨念横生,再一次想不开跑去自绝生路。
他按捺喷薄欲出炫夫的劲道,同情地摸大侄子软毛。
大侄子心酸不已,几乎要落下男儿泪。他看鲲鹏坐在他腿边的床沿处,成年男子的廉耻心促使他找个鲲鹏看不见的地方哭,于是扭着身子弯成一枚虾仁一般,脸埋在他叔的后背处掉了两滴隐忍已久的眼泪。
鲲一看这年轻人就知道他伤心到了绝处,无奈地拍拍他的肩不去瞧他泪眼。
他自己也感怀,叹息着道:“我与貔貅也不是全然无所隔阂,没你想象地那么完满。”他想起貔貅顶伤毕方又暗戳戳要给自己下药的种种,不免笑骂:“这家伙又凶又坏又贪又馋,实在烦人。”
青鸾离得近,能听出他叔叔话中的笑意。这情景何其像老夫老妻吵架,当着外人面互相数落一番,关起门来就又滚在一起,亲亲热热好不喜欢。
明撕暗秀。活脱脱一只大海豹。
青鸾被他秀出内伤,气愤地用脑门子撞了下这位秀而不自知的老叔叔。鲲鹏被他撞出一声闷哼,也懒得跟伤了心的小辈计较。老叔叔抬着青鸾已经完好无损的双脚甩到床里,着急着要去找貔貅:“别寻死了,想开点。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他无视大侄子“我这么难过你都不多呆一会儿,你还是不是我叔”的朦胧泪眼,走得比风儿还快,留下冷酷无情的警告:“再寻死我就把凤凰丢到极北之地做成冰棍。”
他无拘于乌漆嘛黑的夜色,直直地朝着鲁家所在的方位飞去。他走得急,没注意周边环境,心里还塞满乱七八糟的想法:家里的床被青鸾这倒霉蛋占了,他刚受了情伤,留他两天也无妨。貔貅若是介意山上有人,得用什么办法暂时稳住这醋坛子?要是不喜别人睡过婚床,我是不是得连夜再打一张?家里只有一间屋子,要不让青鸾……外头别处还好,就是梧桐树显眼得很,他见了不得睹物思人……
屋里的青鸾也猛地想到这个问题,天池现在可是有两个主人,自己合该早走。他抹抹眼睛,正要起身,就听得外边一声杂乱又轻柔的扑扇翅膀的声音。似是有一只翅膀初长成的幼鸟,胡乱拍动自己翘毛的双翅,摇摇晃晃借着杂乱的气流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