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幻音使了妖术,否则他这徒儿这么听话乖巧又单纯,怎么可能骗师父呢?
这么个危险又狡诈的妖兽,臻邢有点想给弄死,但那幻音却偏偏做了安昀的本命妖兽,如果幻音死了,那安昀可得元气大伤。
可这幻音长年累月的跟着安昀,臻邢觉得他那乖徒儿肯定要被幻音教坏,所以得想个法子……
被惦记的幻音此时在安昀灵台里突然瑟瑟发抖,这事来说,幻音可真有点冤,他一没教坏安昀二没给他施妖术,还顺带给黑水蛟说了诸多好话,心里还曾想着黑水蛟待安昀不错。还真没想过要被人惦记。
“怎么了?”趁着夜色正小小翼翼的往钟家遁去的安昀突然觉得幻音状态有些不对。
“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冷。”幻音郁闷道。
安昀拧着眉头开口:“若不是明日他等就要启程回昆仑派,咱们也没必要连夜过来。”
“你觉得此事如蓝况师兄所说是魔修所为?是那日见着的那臻邢?”安昀问。
幻音说:“钟家此事有古怪,我觉着不太像是那魔修所为,听闻魔修做事常常明目张胆,此事虽做得大胆,但却十分隐蔽,几乎令人察觉不出是何手段。”
“如果能瞧一眼尸首就好…”安昀说。
幻音:“昆仑派老早将尸首收了,说那昆仑派的钟家子弟不忍族人惨状。”
安昀皱眉:“太快了,我们后脚就得令来查,前脚就人先一步收尸,还给处理的干干净净。”
“谁晓得昆仑派如何想的。”幻音说。
幻音瞧着月色当空,钟家无风,Cao木不动,周遭寂静至极,便提醒安昀:“小心些。”
安昀点头继续前行,只行至白日里待过的院子。
月光明亮空灵得整个院子仿佛浸泡在透明的水里,青瓦屋顶如同渡上了一层银色,那颗千年槐树在月色的光影之下宛如黑白两色的剪影,整个院子,不,整个钟家安静得仿佛只有安昀一个人的声音。
昆仑派特制的道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轻微的回音让此地显得格外辽阔。
“嘻嘻,哥哥终于来了。”
一道天真无邪的孩童声音徒然响起,那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愉悦,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各外渗人。
安昀朝前走了一步,那颗槐树的y-in影里显出两点y-in冷的紫光,他仔细看去,瞧见那紫光竟是那道鬼的一对招子。
道鬼依旧挂在白日里的那个位置,安昀的双眼覆盖了灵气,他终于看清了道鬼并非被挂在槐树上,而是被钉在槐树上!
白日里看不清那光芒,只见一根褐色木钉微微泛出红光,只往那道鬼胸口死死钉了下去!
“哥哥是过来找我玩的么?”道鬼咯咯哒张开嘴,甜甜开口:“哥哥过来。”
安昀挑开眼睑,黑色的瞳眸映着洁白的月光显得格外的冷,他双眸微睁,看起来狭长而危险,只听他轻声开口:“不,我只是来查清真相。”
道鬼嘻嘻咯咯大笑:“你想要的真相只有我知道嗷,只是让哥哥过来玩一会就能知道了,哥哥还在犹豫什么呢?”
安昀不言不语,只转身背对那道鬼往屋子里开始走,道鬼的紫色双眸又亮了一分,它那木制的脸仿佛出现了一丝崩裂,它的嘴巴忽的大张,显出了尖利的獠牙,它死死的盯住安昀——
走在正前方的安昀步伐一分不乱,节奏相当仿佛是要一直走至门扉。但他还没触碰到那门扉,忽的往左一大跳,一跃跃出十几来丈!
安昀方才那个位置竟是出现了一张白面鬼脸!那鬼脸因为没附着这生灵又是瞬间破裂。
紧接着幻音化成实体,脚尖蹬地与安昀垂直着,宛如一支离弦利剑猛的扑向那道鬼!
“没有用的!”那道鬼盯住冲过来的幻音嘻嘻轻笑:“幻系妖兽只能对付生灵,我是道鬼,人偶成灵,你,伤不了我分毫——”
它话未说完,忽的凄厉尖叫,它垂头一看,只见他胸口褐色木钉处又是钉进一柄白色发簪!
安昀放下手,慢慢地走过去,幻音在一旁哈哈大笑:“蠢头小儿!你不过刚刚成灵,哪里玩得过我?你只瞧见我这妖兽,却以为我家安昀好欺负,这不,初雪钉人可疼了,疼不?”
只见那道鬼人偶身躯以那初雪为中心,渐渐裂开痕迹——
那人偶如同鬼童般厉声大哭,凄厉质问:“我不过是喊你过来耍,你竟是这般对我?!”
安昀轻笑一声,他这声笑显得格外的无情,他说:“我可不这般认为,我瞧你动弹不得,又身躯破碎,正少了具躯体,可是看中了我?”
道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古怪声响,接着让裂开嘴露出细碎而尖锐的獠牙,它的声音沉而沙哑,宛如地狱恶鬼一般咆哮大吼:“小子!乖乖交出身体!我可以饶你不死!”
它双目紫中泛黑,周遭气氛忽的凝固,幻音过来托起安昀往上一跳,只见十几张白面等人恶鬼张开大口跟随着冲了过来!
安昀凛冽着眉眼,手作五爪,忽的往那道鬼方向一抓——只见钉在道鬼胸口的初雪听命飞速过来,在安昀指尖流转间虚影瞬息而出,竟是仿佛活物一般将那十几张张白面恶鬼尽数钉死在青石板上!
那白面恶鬼不过是虚影,一经钉死,立马烟消云散,与此同时槐树那厢传来了一声悲鸣。
安昀跳下一瞧,只见那道鬼身体裂痕更甚,那初雪刺·入已是令它人偶之躯显出裂痕,而后又是猛地抽出,宛如生灵r_ou_体血崩一般,道鬼躯体已然裂至手臂!
“好哥哥!”那道鬼又成了童女声音,它半哭不哭听着无助而无辜:“你快救救我!我一个人待了一千年,我太过孤单了,只是想出去玩,我错了,我不该觊觎你。”
“钉子钉得我好疼。”它带着哭腔:“没有流血,可是好疼。”
钟家空荡荡的,它的声音如孩童般稚嫩清脆,在月光之下,仿佛辽阔平原里幼兽濒死的悲鸣。
安昀眼皮跳了一下,忽的想起了十岁那年,母亲在中宫,他在东宫无法相见的第三个月,他往书房的窗口仰望着天空那些展翅飞翔的小小的鸟儿,天空蓝极了。
那道鬼见他神情微变,又立马开口:“哥哥不是想知道钟家被屠的真相么?我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安昀盯了它片刻,说:“不要耍花招。”然后安昀威胁式的扬了扬手中的初雪。
那道鬼立马点头:“哥哥问什么都好…”它忽的有弱气了些:“可是哥哥你瞧,我身躯已经快要碎裂了,大概没有说完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安昀过去伸手渡给它一丝灵力,它又天真催促:“要再多一点!”
幻音在一旁皱眉提醒:“安昀!”
“没事。”安昀说着又走过去一些,他进入了槐树的y-in影之下。
“真是善良的好哥哥。”道鬼的声音又起,它的声音天真无辜得仿佛至纯至真的孩童。
在槐树的y-in影之下甚至望不清道鬼的脸,它的嘴在黑暗中微微裂开,显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它的獠牙闪出收割人命一般的寒光,然后它忽双目睁大,透过安昀的发丝,透过槐树叶的罅隙,远方屋顶上双目猩红的男人将它盯住,它猛的一寒颤,安昀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它的胸口——
“我知道很疼,但是你得忍忍——”
然后刻着符咒的桃木钉被那只节骨分明的修长右手猛地拔出!一颗引魄石立马堵住了它胸口的黑洞。
失去了支点的人偶往高高的槐树上瞬间掉落,安昀一把将它接住,轻声笑道:“这么轻。”
道鬼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温暖的人类的体温透过那颗引魄石几乎渗进了它的魂魄,它微微呜鸣一声,只觉得灵魂在微微颤抖,然后它呆板的抬起那坚硬的人偶双手,捂住脸躺在安昀手心,小声的开口:“哥哥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我知道。”
幻音收起了周身的灵力,他皱眉往屋顶上一看,什么也没有。
安昀将那道鬼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它愣愣的摸了摸胸口,眼巴巴的瞧了眼安昀的手,片刻后才开口:“这是引魄石,生魂引魄的引魄石!”
幻音在一旁斜眼瞧它:“真没见识,我家安昀可多着呢,你这样的木偶小鬼可救一大把!”
道鬼咯咯哒的忍了忍,不去理会那幻音,只与安昀说:“钟家那日被灭门,我被钉在槐树上,全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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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音化成实体跟在安昀身旁,正往一昏暗地道走去,那地道七拐八拐错综复杂,他瞥了眼蹲在安昀肩头上的那只道鬼,不爽开口:“安昀,这只道鬼你可得防着点。”
“道鬼从来是带来灾难的。”道鬼的声音无辜又可怜:“哥哥将我丢掉罢,像我这样只会带来不幸的小姑娘是没有人喜欢的。”
幻音嘴角抽搐:“还小姑娘!敢情你还修成了雌体了?整天哥哥哥哥的喊,还装可怜!这都是小爷我玩剩下的!你可是活了一千年了!有脸不?”
“因为姑娘家的可以被人捧在手心啊。”它说着又往安昀脖颈处靠了靠,而后转头裂开嘴,朝幻音露出细碎尖利的獠牙,它是声音依旧甜美而无辜:“我可是在努力修成雌体嗷。”
幻音朝它龇牙凶了一声,安昀摆摆手说:“轻点声,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