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广辽无比,天高海阔,安昀怔怔看去,第一次真实感知到自己如此渺小。
“昀儿第一回出海?”
安昀点头,臻邢又说:“昀儿若是喜欢,往后咱们在海中建个大宫,昀儿看那潮起潮落,朝阳初升,皆是方便。”
安昀笑道:“海中怎能建宫殿?”
臻邢眼睑动了动,安昀只说‘怎能建’并没有说不想,而且他这般来问,安昀也不曾排斥,他比自己想象得更能接受这个师父,说不定他潜意识中已然接受,只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臻邢笑道:“只要昀儿喜欢,师父都能做到。”
正当此时,海中忽地起雾,那茫茫大海不过几息就隐在雾里,前方几丈已不见道路,航针飞速转动,周围静极了,连海浪声音也听不见。
幻音立马出来看去,说:“不对劲啊,也不是幻术,起雾也是寻常,有灵气干扰,连声音也消散。”
安昀往外头盯了一眼:“做好准备罢,仿佛有甚物要来!”
安昀话音刚落,那以法器所制的船身忽地大震!那震动翻江倒海一般,宛如有巨.物在船下动荡,安昀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刚想已道法定住,一旁臻邢将他一搂,立马将他抱稳。
臻邢手中火焰红刀立马舞开,他盯住安昀,说:“昀儿在船内,师父出去看看。”
臻邢言毕,立马飞出船外,安昀在船内,只觉得那大货船瞬间被道法包裹,水火不侵,一震大动后,船身恢复平静。
臻邢定定立在半空,见有头巨鲸鱼将船身顶起,臻邢一刀将那巨鲸砍杀,那大鲸鲜血染红一片,臻邢将货船一移,那货船平平稳稳浮在海面。
血的腥味引来更多海怪,臻邢连忙将船推离这片区域,只见那五花八门的海中大怪,片刻成山聚集起来——
那海怪竟是个个修为不低,化神期的大把。
臻邢站于中央,海水鲜红一片,巨浪海风咆哮地舞,他执起火焰红刀,冷盯住成山的海怪,出口喊道:“我要走此道,让路!”
此起彼伏的怪笑往周遭传来,有沉哑粗粝的声音嘲道:“合体期妖兽,你莫不是以为我们怕你?在这海中,便是合体期,我们也不曾惧怕!”
臻邢居高临下睥睨众怪,冷声开口:“我开口在前,已然提醒过诸位莫要寻死,此道不曾划分,你等也是由武盘踞地域,这片海,我都要了!”
众怪还没来得及大笑,忽地有喧天大火在海中燃起,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而来,那火居然遇水不灭,越燃越旺——
只见汹汹烈火中一声龙吟气势冲天,海浪被灵气卷成巨大的旋涡,来自高等血脉的威压以绝对碾压之势压得人骨头发寒,恐惧与本能令人几乎要臣服跪拜!海怪们颤颤退步,瑟瑟发抖,有人惊讶喊道:“居然是……上古神龙——”
而安昀这厢却是一片寂静,雾气依旧围绕着货船,那货船前方仿佛燃起一盏明灯,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鲛人手提海明灯游在前方。
安昀皱眉看他:“你引的路是对的么?我师父还没回来,不是让你引回去吗?”
那鲛人挑开眼脸,显出浅紫色的狭长眼眸,他攀在船头,盯住安昀,露出妖异微笑——
“你那师父乃是妖兽黑水蛟所化,龙类蛟类向来粗暴而霸道……”他仰头摸住安昀袖袍,微笑开口:“你这等脆弱修士怎能受得住?我们鲛人向来温柔,你该跟了我才是——”
那鲛人话音刚落,周遭歌声突然此起彼伏,音波震得臻邢给船的屏障破碎,千百条人鱼往水中游出,海浪喧天,将安昀瞬间卷下海中,那鲛人一把将他捞起——
那鲛人回到海里,也不知是什么古怪,竟是修为暴涨,他捞住安昀得意大笑:“此前在淡水之中,当然要受制于你,人类如此可恶,你却天真至此,竟是丝毫不曾防备于我?”
安昀浑身s-hi透,长发铺散在苦咸的海水里,他睫毛s-hi漉漉的,双目却冷得如冰霜。
那鲛人只似笑非笑盯住他,声音沙哑:“吾名亚青,乃是海王之子,你不是想往这海道而过吗?这片海将来都是我的,你想怎么耍都行——”
“而我正缺个王妃,你恰好来了。”
第64章 割据分海
亚青话音刚落, 忽地觉得鱼尾一痛,水花上浮间映出安昀冰冷的眼睑, 安昀手指一动,那亚青仿佛被什么桎梏,身形骤然不稳, 安昀将他手一按,纵身一跳, 只往海中跳上货船。
他手指一动,虚空中有锁链在明灯中显出金色的寒光, 他居高临下将那锁链猛地一扯,便将亚青扯上岸来。
那亚青竟是被网捞起, 宛如一条大鱼套在网里, 躺在船板上。
“本就是我手下败将,回了海里又能如何?”安昀冷盯住他,周边的鲛人尖锐尖叫, 开始对货船发出攻击。
七桑等人已然被歌声惑得捂头倒地,鼻血直流,幻音在安昀周身做了个屏障, 正以幻力抵挡音次。
安昀被那尖叫刺得头昏脑涨, 耳朵几乎满是金鸣, 他以道法覆盖全身, 但那金鸣尖叫穿透道法,他耳朵流出了血。
安昀大喝一声,抵住亚青命脉, 冷声喊道:“你们的王子在我手里!谁敢造次,我就杀了他!”
他说着只在亚青耳边威胁道:“快下令!我没什么不敢的,你很想死吗?”
安昀耳朵里的鲜血已然流到了两鬓,事实上他此时此刻已经听不见了,但他脑袋发涨,感觉灵台要碎裂了一般。
“不!”亚青盯住他,笑道:“小可怜,你不敢的,你杀了我,你也会死,只要我不下令,他们会一直唱歌,这可不是迷幻你的歌,鲛人的声音可以穿透你肺腑,一千只鲛人同时发声,便是那只合体期的妖兽也是抵挡不住,更何况,他此时该死在海里了罢?”
安昀只看着他嘴唇张合,听不见他声音,由他唇语而得他意思,他转头看见船上一干人等已然奄奄一息,幻音吃力至极,面色痛苦,安昀记得他怀有身孕。
幻音双手撑在地上,扣住亚青头发,脸色苍白开口:“这鲛人这般可恶,先让我吃了再做打算!”
安昀环视一周,见海中鲛人个个容貌昳丽,面色狰狞,他掐住亚青头颅,凑近幻音嘴边,大声说:“你吃罢,但鲛人血液有毒,我再给你几株蓝灵仙一块合着吃。”
安昀话音刚落,海中鲛人立马停止了吟唱,有鲛人焦急大喊:“放了他!”
安昀觉得身体一轻,已然感知声音撤去,但他听不见声音,那厢鲛人即使口吐人言,相隔甚远,茫茫大雾中,连他面貌都朦朦胧胧,更何况要读唇语?
安昀只偏头与亚青冷笑道:“看来我死不了,那厢鲛人有些怕你成我妖兽的口中之餐。”
幻音口中的獠牙已然闪出寒光,海中又有人鱼大喊:“快放了他!这边是死亡海域,无人指点,你们走不出的!”
安昀似乎察觉了什么,他耳膜已然破损,听不见声音,他猜测海中定然有鲛人喊话,他朝海中大喊:“方才说话的鲛人,过来点!不然我杀了他!”
果真有鲛人过来了。
亚青头回见着这样的人,竟是不顾自个生死,仿佛以命换命一点也不怕,倘若那厢鲛人真不在乎他生死,那安昀岂不是要被人鱼之歌活活震破内脏而死?此时此刻他定然浑身有损,但他却能冷静与人谈条件,仿佛从未见他失态模样……不,是见过的,那日在洞中,那名合体期的妖兽一身是血的去亲吻他,他的声音透着颤抖与绝望。可他明明可以杀那妖兽,却不动手,为什么?
只有那个人能让他失去冷静吗?
那个人死了的话呢?
亚青与他笑道:“我带你出去。”他往口中吐了颗黑珍珠,说:“你浑身被歌声所伤,黑珍珠可治疗你。”
安昀并没有接那黑珍珠,他往芥子空间里拿了颗白仙果吃了,身体稍稍舒畅,能听见几许声音,他擦干净血,方才在海说话的鲛人已然听话地游了过来,只见亚青轻声开口:“我带你出去,但你那师父,此时已然死了,你要去给他收尸吗?”
对,这样的人,这样不可撼动的人,永远是一种神情面对着你,冰冷而居高临下,冷静又手段强硬,天赋极高又聪慧至极,即使是人类,特别他是人类,很想看见他失态的模样,想将他拉下来,征服他、让他臣服、让他哭泣、让他求饶……定然,令人兴奋至极!
但安昀从来不会让人如愿,亚青只见他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也想战胜我师父?夜色正浓,鲛人可是已然入梦?”
安昀说着,揪住他头发,冷声开口:“不必你引路,我也能走出去,但若是你不引路,除了死,你毫无价值!”
海中有人鱼连忙喊唤:“我引路!你要去哪里,我引路!只要你放过我们王子!”
安昀将亚青扔在船板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走过去,与那海中人鱼笑道:“我要去我师父那里,快点,我家幻音有点饿了。”
那人鱼瞧着安昀的作派,一看就是个果断又心狠的主,他那本命妖兽还真是一派饿相,也不知道他们王子怎么会想起要掳这么一个人,仿佛脑子进水了一般,还说要让他做王妃?若是做了王妃,那大海里岂不是要天天风浪不止!?说不定这人类还居心叵测,成天偷偷做贩卖人鱼的勾当,瞧他那捞人鱼的手法,那奇怪的金色渔网法器,可见不是第一回干这等事了!
海中众位人鱼巴不得这倒霉人类快滚,最好死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头!他赶紧给他引路,期盼他先放过自家王子,再想个法子将他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