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停了下来,脸色苍白,喃喃道:“可是后来他死了,新人里有他的仇家,那人把他捅死了,就在饭桌上,抢了他的木刀,捅进了眼窝里……”
他看到了整个过程,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作假章的大哥捧着眼睛叫了好久,在地上打滚,慢慢慢慢地才没了动静。
骆文承眼神发直,打了个寒颤,缩起手脚不说话了。
陆崇看了看他,也不再说话。
车子驶到了酒店,陆崇让司机领了房卡,本来他可以就这么走了,但不知怎么想的,竟亲自送骆文承上楼。
房间很大很豪华,骆文承情绪却不高,他坐在床上,见陆崇要走,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抬头哀哀地说:“先生,您陪我一会儿吧,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司机和跟上来的经理简直没眼看,见陆崇没吩咐,互相打着眼色,缩着脖子退出去。
陆崇在床边坐下:“睡吧。”
骆文承乖乖地躺进被子里,睁着眼睛看他,忽然神秘兮兮地跟他说:“你知道吗?我刚刚悄悄尾随骆文俊,把他揍了一顿呢。”
陆崇看着他眼里的兴奋和得意:“很高兴?”
“嗯。”骆文承闭上眼睛,“我想揍他很久了呢,不过我不敢,我知道我揍了他骆家人不会放过我的。”
“那为什么又敢揍他了?”
骆文承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喃喃道:“反正也没差了,不揍白不揍啊,只是有点可惜,我挺想去山上看看星星的,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陆崇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想了想大概是青年担心打了骆文俊,骆家会再次把他弄进监狱吧。他看着骆文承清俊苍白的侧脸,那颗冷硬麻木的恻隐之心也不由地动了一下。
骆文承突然笑了笑,看着陆崇说,淡琥珀色的眼眸像浸在银河里的星辰,漂亮极了:“先生,谢谢你今天能陪着我,从来没有人对我有这么大的耐心呢,我很高兴,谢谢你。”
“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等到你要等的那个人的。”
他闭上眼睛,甜蜜地笑着说:“你走吧,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第19章
陆崇站起来,关了灯走出去,他心中有隐约的迷茫,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有这样的耐心,看着那双眼睛就不忍心拒绝他。
大概是真的有些神似吧。
那个住在他回忆里,倔强的、坚强的,灿烂时比阳光还耀眼,悲伤时又让人心疼得想把整个世界捧到他面前的少年。
陆崇闭上了眼,心脏一丝丝抽痛,等他再睁开眼,面容重又变得沉郁而冷峻,让人不敢靠近。
“过一会儿就进去看看,准备解酒汤和一些清淡的食物。”他对经理吩咐道,说完便下楼离开。
……
房间里,门一关上骆文承便睁开了眼,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壁灯发出弱弱的光芒,骆文承看着那灯眼里十分复杂。
陆崇比他想象得要好接近太多了,他简直像个没脾气的好好先生,设身处地,就算是当年他最善良的时候遇上个醉鬼,哪怕对方没发酒疯,单单一身酒气、说话颠三倒四莫名其妙,就足够他嫌弃的了。
而陆崇却带他上车,带他来酒店,甚至还答应了他无礼的要求,坐下来陪他。
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人人闻之色变的陆九爷,是那个情人一年要换十几个的狠绝男人?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但理智告诉他,这个男人就是陆崇。
骆文承闭了闭眼,无论如何他的计划很成功,但还是有很多破绽,就像故意缠上对方的一样,十分值得怀疑。
骆文承知道,他要得到这个男人的信任,必须将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掐灭。
是的,虽然前一刻打定主意不想接近这个男人了,但刚才看到他的那一瞬,他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有一条捷径摆在他面前,为什么不去走?
他重生而来,就是为了复仇,无论多么困难,无论要付出什么,都不能退缩。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只差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他闭上眼,不再用强大的意志力去抵抗,酒精反应顿时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他一侧身就哗啦地吐了出来,浑身冷汗如雨,冻得发抖,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心脏砰砰砰跳得疯狂,脑海里完全是天旋地转的。
天知道他能忍到现在,几乎是用上了生命在对抗。
他蜷缩起来,眼前几乎看不清了,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阵剧痛把他唤醒。
“唔!”他捂着胃部一下子蜷缩起来。
熟悉的疼痛。
他神志瞬间清醒起来,又看了眼手表,十二点了。
每天的酷刑时间到了。
除了第一次,之后每天的疼痛时间大约都在凌晨十二点,每次时长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骆文承称之为“惩罚时间”。
他疼得发疯,浑身冒汗,那些汗里带着浓重的酒精味,几乎把他熏死,但同时他的中毒症状却越来越轻。
骆文承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赌赢了,大礼包带来的剧痛会让他大量流汗,而流出来的汗水往往会带走大量对身体有害的物质,简单来说,相当于一次排毒。
毒素会被排出来,对人体不利的酒精当然也该被排出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甚至让疼痛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转头看着黑蒙蒙的夜空,一手攥着胃部,痛得全身一抽一抽,意识很累很累,却保持着清醒,他在想自己会什么时候被发现,等到“惩罚时间”过去,情况好转了就没有意义了。
他努力伸长手,够到床头柜上的台灯和电话,猛地一扫,东西全被他扫到地上,虽然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但也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送了陆崇下去,因为不放心又亲自上来看看的酒店经理正好听到这阵动静,隔着门板听不十分清楚,经理皱了皱眉,做出了一个猥琐的动作,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偷听,里面又没有什么声音了。
只怪隔音效果太好。
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要进去打扰了,再等一个小时吧,一个小时之后送解酒汤进去。
他一边思索着里面的人和先生是什么关系,一边就进了电梯。
骆文承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人来,暗暗苦笑,这样果然不行啊。
可是再闹出什么动静就太刻意了,他在陆崇面前塑造的是明知道自己会死,坦然而绝望地赴死的消极形象,那么死前就不该有太多挣扎。
他身上涌出的汗将厚厚的床褥和枕头全部沾s-hi,大量失水让他全身虚脱,意识终于开始模糊,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嘴唇也开始干枯。
他现在的情况和休克也差不了多少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只是酒精中毒导致“惩罚”特别重,以致于脱水症状也特别严重,等会多喝点水就能恢复过来,但如果让别人来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恐怕会吓死。
酒店经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而复返,想到这是先生特意交代照顾的人,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敢有任何疏忽,敲门许久没有应,他就拿了备用磁卡刷了门进去,一进去就几乎被酒精味和呕吐物的酸臭味熏出来。
他第一反应是人吐了,可是当他走进去看到床上的人的样子,腿都几乎软了。
“先生!这位先生!”他顾不得脏臭扑上去喊人,骆文承两眼无神,已经不会应答了,经理一跺脚,火急火燎地叫人过来帮忙,救护车也赶紧叫了过来。
完了再打给陆崇:“先生,您带来的这位客人出事了!”
……
陆崇离开没多远,调转车头回到酒店时,房间被简单收拾过,骆文承身上的脏衣服已经被脱掉,身体也被简单擦过,没有那么狼狈,他的外周动脉已经因为大量失液而干瘪,酒店常驻的医生只能从他的颈动脉把液体灌进去,一面进行紧急洗胃。
“怎么回事?”陆崇急匆匆地踏进门,里面乱成一团,气味也不大好闻,骆文承身边围满了忙碌的人,没有他踏脚的地方,但从间隙里,他还是看见了骆文承的情况,当即也是狠狠一震,瞳孔收缩。
明明只分开了半小时不到,这人就从能说能动变成了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任由摆布,简直像一具惨白的干尸。
“急x_ing酒精中毒。”医生急得满头大汗,“患者已经休克,血压一直在往下掉,瞳孔也有些涣散了,洗胃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除了补液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救护车来了。”
“人现在能移动吗?”
“能。”
“把人搬上我的车,立即往医院方向开,联系救护车,让他们做好半路交接的准备。”陆崇深知此时多说无用,时间宝贵,一分一秒都不允许浪费。
第20章
众人顿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即行动起来。
骆文承被小心翼翼地搬上陆崇那辆x_ing能超好且是加长款的座驾,陆崇本不需要跟车,但他站在车边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开快点。”
“是。”司机郑重严肃,一踩油门车子就滑了出去。
后座被骆文承和医生占据,陆崇自掌权以来还是头一回屈尊坐在副驾驶座上,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躺在座椅上惨白若死的骆文承,听着他无意识的呻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线条深刻的脸冻了一层冰似的,气压低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