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壬大和尚这般说着,不由得就想起了已经到达极乐净土的慧真祖师,以及当前还在景浩界里的恒真和尚。
这一位祖师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可清壬大和尚也知道,这话他不能明说。
净怀、净古很难从清壬大和尚严正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这会儿他们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多作揣摩,只是各自点了点头,合掌而恭敬地道:“是,弟子等谨听师伯教诲。”
净涪倒是和清壬大和尚想到一起去了,但他面上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也还是和着净怀、净古两位比丘一起,合掌而拜。
清壬大和尚虽不知道这三位弟子将他的话听进了几分,但他见这三位年轻比丘脸上的慎重,也就点了点头,另告知他们道:“这世间之事瞬息万变,饶是我等,也并不知道日后我们会遇到哪种情况,更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不得已需要破戒的时候?”
这个还真不是开玩笑,哪怕他们都是佛门弟子,但毕竟是修士。修士一生,总有遇到不得已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佛门戒律不破也不行。
清壬大和尚的目光从净怀、净古、净涪三位比丘年轻的脸庞上扫过,眉宇之间的严肃不知什么时候减去了几分,他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要灵活应对,可以弃戒。”
弃戒?
净怀、净古两人听得一怔,就连净涪面上也跟着显出了两分惊诧。
清壬大和尚笑了笑,点了点头继续道:“想来你们也是都听说过弃戒的……”
“弃戒之后,只要在佛前忏悔,重新受戒,也就可以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清壬大和尚的语气还是有几分轻柔的,但到得这一句话说完,再往下一句话的时候,清壬大和尚的脸色忽然就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端正,声音也变得沉重有力,他道:“但是,你们要记得,哪怕弃戒之后可以在佛前忏悔,可以重新受戒,将戒体修补完整,如果你们的心境因为弃戒这一段时间出现破绽,之后再想要修补完整,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清壬大和尚说的虽然浅显,但却是至理。
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听得清楚,也听得明白,各自端正了神色,合手而恭敬再拜,净怀和净古更是口中各自道:“是,弟子等谨记师伯教诲。”
清壬大和尚端端正正地受了这一礼。
待到三位年轻的比丘坐稳后,清壬大和尚又看了看净怀,见他再无话问,便将视线往侧旁一挪,落在了净古身上。
净古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才问道:“敢问师伯,戒体有品质之分……”
他话音未停,但既然说到了这里,屋中坐着的清壬、净涪也都明白净古想要问的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哪怕净怀尚有些懵懂,未曾彻底回过神来,听得净古的最后那半句话,净怀也激灵了一下,整个人陡然坐得笔直,双耳直直竖起,专心地等着清壬大和尚的答案。
屋中众人但听得净古问道:“……可有提升戒体品质的办法?”
清壬大和尚定定地望着净古片刻,脸色不变,眼底却是升起了一点笑意。
在净怀、净古乃至净涪的目光中,清壬大和尚轻轻地点了点头。
净怀、净古两人眼神一飘,一时半会完全回不过神来。
净涪脑袋微微往上一提,面上也显出了几分激动。
而他的识海之中,佛身已经从漫天的金色佛光中显化出了身影。
“提升戒体品质的办法……”
清壬大和尚看着激动得难以自抑的净怀和净古,目光扫过净涪,微微勾起了唇角,道,“确实是有的。”
第256章 拜见清见
清壬大和尚特意等了一会,等到他面前的三位年轻比丘都平复下胸中的激动之后,他才继续道:“《璎珞经》云:一切圣凡戒尽以心为体,心无尽故戒亦无尽……当知,心为因果更无别法。”
清壬大和尚低垂下眼睑,给净涪等三位年轻比丘念了这么一段经文。
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也都默然静听,心中念头急转。
待到这一段经文念完,清壬大和尚竟也再无别话,任由净怀、净古和净涪这三位比丘各自低头思考。
其实清壬大和尚说得也是简单。
戒体与他们的愿心关联,原本也是为了承纳他们愿心而存在的。他们的愿心有多大,戒体就有多大。哪怕当初在受戒羯磨受戒的时候,他们的愿心要不太过局限,要不太过含糊,导致他们获得的戒体品质有差,可是只要他们一步步地扩展和坚定自己的愿心,他们的戒体也必将随着他们的愿心一起完满。
可是,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这般的说易行难。
愿心真要有那么容易就能够扩展,他们在受戒之后获得的戒体也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
净怀、净古沉默了片刻,才双手合十,拜谢过清壬大和尚,口中道:“弟子等明白,多谢师伯开示。”
净涪识海之中,佛身只是微微一笑,便再度隐入那漫天的佛光之中。
他的愿心早定,根本就没有再往外扩展开去的意思。
净涪倒是慢了半拍,才来拜谢清壬大和尚。
清壬大和尚扫了净怀、净古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了净涪身上。
净涪眨了眨眼睛,便凝聚了眸光,抬头迎上清壬大和尚的目光。
清壬大和尚看着眸光平静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的净涪,心中点头,面上就带上了一丝笑意,他合掌低唱一声佛号,道:“你的心思之坚定,我也是平生仅见。”
他这话一出口,不说净涪如何,旁边才刚刚回过神来的净怀、乃至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净古,都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一丝苦涩。
清壬大和尚面上不显,眼角余光却将净怀、净古两人的脸色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叹。
面对这样一个无双的天之骄子,又能有几个人,可以真真正正的看得清自己的前路,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往前走呢?
清壬大和尚想到这几日都被诸位师兄弟挂在嘴边的净音,心中的感叹又淡了去。净怀、净古两人不行,不是还有一个净音么?他们妙音寺一个净涪一个净音,比旁人可是要好上太多了。再不满足,就是贪心了,世尊都看不过眼去!
清壬大和尚自个儿在心底里笑了笑,停也未停地继续与净涪说道:“我想,我大概也就只有一句话要与你说……”
净涪脸色一整,合手而拜,恭敬垂耳聆听。
清壬大和尚见净涪这模样,心底笑意渐浓,面上却也端正了神色,他道:“日后行事,当眼明心净,不违心意。”
净涪当时就拧起了眉关,原本因作恭敬之态而低垂了下去的眼睑忽然就抬了起来,再度直直地迎上清壬大和尚的目光,眼带疑问和不解。
清壬大和尚看着净涪,面上笑意加深,只道:“身为你的师伯,我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能交代你了,惭愧惭愧……”
清壬大和尚口中说是惭愧,但面上还真没有多少愧色,更多的反而是高兴。
能不高兴么?作为师伯的他,也就这样一句话能拿来交代提醒净涪的了,而且这一句话饶是他不说,净涪自己也知道,也明白。
这就是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
净涪怔了片刻,然后脸色一整,再度合手而拜,恭敬领受教诲。
清壬大和尚受了这一礼,又叮嘱他道:“待会儿,你就往清见主持那边去一趟。他等了你很久了。”
净涪点头,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出了小法堂之后,净涪告别净怀、净古两人,独自一人转出了小道,一路往清见和尚的禅院走去。
净怀、净古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向那个与他们相背而行的背影。直到那个似乎对他们的视线无知无觉的人转过弯去,彻底消失在他们的面前,净怀、净古两人才收回了视线,对视一眼,无声转回身,继续前行。
净涪并不真的就没有注意到净怀、净古两人的目光,可他并不在意。净怀、净古两人哪怕再是心中不平,也就是心中不平而已,不会真的对他出手。
自来防小人不防君子。净怀、净古两人虽然也算不上君子,但要因为这种种而对他出手,也是做不到的。
净涪目视前方,一步步迈得平稳踏实。
这就是佛门的好处了。那么些条条规规的限制下来,真正有胆子又能够付诸行动的,还真没有几个。
不知是不是净涪挑选的时间不对,他才刚刚转出一个拐角,迎面就撞上了独自一人的恒真僧人。
恒真僧人一身衣袍整齐,臂间斜跨一个随身褡裢。看模样,分明就是一副准备外出的装扮。
他要离开了……
可在离开之前,他的身侧只有他自己。
就如同当日他到达天静寺山门的时候,身边只有他自己一样。
净涪脚步一停,面上显出几分诧异,然后就合手点头,以礼拜见。
恒真僧人也未曾预料会在此时撞见净涪,他不由得怔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合手与净涪回礼。
净涪行得一礼后,又抬脚往前走。
恒真僧人却沉默地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净涪一步步走近,准备擦肩而过。
“净涪。”
恒真僧人直呼净涪法号,净涪心中挑了挑眉,也就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望着恒真僧人。
恒真僧人面色还是平静,他迎着净涪望过来的视线,道:“净涪,我要离开天静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