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二年,洛天慎及冠,封王荆州,皇帝赐号静安。天下人闻此封号皆以为是老皇帝希望洛天慎如这名号一般,安分守己,勿要再搅动风云,可只有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的人才知道,前皇贵妃姚氏的r-u名正是静安,也不知这是不是老皇帝表达对姚氏思念的一种方式。
然,佳人已殁,追忆惘然。
而本应外迁封王的洛天慎,最后也因为老皇帝一句“荆州烟瘴地,不适宜久居。”的话留在了雍京城。洛天慎自幼受宠,便是成年后,老皇帝也时常将其招进宫里作陪。
一边亲手掐断了最宠爱儿子的继位之路,一边又将母妃早逝的长子大费周章的弄上储君位,都说天威难测,这下老皇帝的心思真叫天下人都看不懂了。
霍启没想到静安王的封地竟恰好是现在战乱不断的荆州。洛天慎封王时他已经被贬到平凉,是以不知其封地之所在。他心中思忖,怪道近日朝中有风言风语,说是开年后洛天慎就要出京之封地,而朝中的三皇子党也因为这个谣传乱了阵脚。
同室cao戈,明争暗夺,这场阋墙之战,从现在的局势看,静安王几乎已经一败涂地,只是从天坛跌落的骄子又怎会甘心?
静安王颇有些不甘心地望着霍启,被紧握于手中的金樽几近变形,不知他一个久病之人哪来的力气,只听得洛天慎用了极低的声音道,
“桓宴,你叫我如何甘心,洛天成优居于东宫,我却不得不去那战乱之地,甚至x_ing命都不得顾全,桓宴,你我二人多年好友,这次你帮帮我,好么?”
帮什么,怎么帮,这些洛天慎都没有说清,可霍启知道,洛天慎想要的他都给不起。
霍启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共话天下的男人,现在却因为妒忌而扭曲了神情,他心中陡然生出些遗憾和悲悯来。
他想,如果不是生在天家,如果没有地位权力的诱惑,洛天慎这般资质的人,该最洒脱最逍遥的人物,畅情山水,优游时光,以文赋笑傲儒林。
可惜天意弄人。
尽管洛天慎已经如此低声下气,霍启依旧不能给出他满意的答案,
“王爷,犹记得当年你我泛舟湖上,笑谈老庄之道,你我二人都推崇道家学问,道法自然,最讲求顺势而为,很多东西若是过分追求,反而只能适得其反,王爷见识远在霍启之上,不应当不知此道理。”
或许早就猜到了霍启的态度,洛天慎闻言虽愣了片刻,却也无甚恼怒的表现,反到因霍启话忆当年笑了笑,脸上也一扫刚才的y-in霾狰狞,闲适的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状似不经意的撇一眼远处正与洛舒朗低语的洛青阳,对霍启说道,
“桓宴要回忆当年,我却真念起一个故人来,这个故人姓顾。“他又把目光收回,望向身旁的霍启,果然见他已经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桓宴,当年若是洛天成将你与怀莹的事瞒下来,怀莹不会红颜早逝,霍老将军也不会那般早死,霍家依旧风光无限,而你,更不会被贬黜平凉,你都忘了洛天成对你做过什么了么?桓宴,十年边关生活,是否已经让你忘了洛天成欠你的一切?
洛天慎果然很会拿捏人心,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已经让听他说话的霍启浑身僵硬。霍启低着头,把脸埋在y-in影里,任由记忆如潮水般涌起,任那些最冷酷无情的记忆在他脑海一遍遍掠过。
握紧的双拳使得手上青筋浮现,男人此刻显然是在极力压制内心情绪,洛天慎好整以暇,缓慢饮着酒等待他的答案,好半响才听见霍启回到,
“这一切都是怀莹自己的选择,事情已经过去,我不会再纠结,也希望王爷能放下。”
洛天慎握住酒杯的手一顿,没想到搬出顾怀莹和霍老将军都无法再说动霍启,既是如此,他心里的收揽之意也淡了不少,轻轻转了转手中酒杯,洛天慎貌似无疑的又加了句,
“既然桓宴已经做好决定了,本王也不好强求,只希望桓宴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以后对我也多关照些。”
霍启听了这语焉不详的话,也不知洛天慎究竟是何意,只含糊的应了,
“承蒙王爷厚爱。”
洛天慎也不再说话,只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第33章
洛青阳刚进大殿时就看见霍启了,本因为下午的事儿这会儿见他心里有些尴尬,但后来见霍启一人饮酒,就想上前同他说话,只是随后便被洛天成找了出去,原本以为是什么样的事,却不知是洛天成要自己远离霍启,他想一定是下午的小太监多嘴,把他看到的事都告诉了太子,才会让洛天成在这样的场合也将他找出来,至此他心里也没什么不开心,毕竟他与霍启之间的举动虽略有越矩,可二人得得确确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只是随后知道自己与霍启来往的点滴细节洛天成都能一五一十的掌握后,他心里才不大痛快起来。
他这个太子哥哥从小就十分霸道,自己的生活几乎由他一手安排,以前的事他心里虽计较可知道洛天成都是为了自己好,但这次与霍启的事,却叫他心里生出些抵触来,可你真叫他说出霍启的事同以前其他的事有什么不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心里就觉得同霍启的来往是该是极为私密的事情,他不想叫人知道,只希望自己能在茶余饭后拿出来仔细咀嚼,而现在洛天成知晓了,这叫他生出一种被人窥探了秘密的感觉,更没想到因为这点不同自己最后会和太子争执起来。
洛天成向来是极为疼爱他的,洛青阳今日这样的娇养模样,很大程度就是被洛天成宠出来的,虽然今日他触到了洛天成的逆鳞叫洛天成生了气,但发过火之后的洛天成,明日必定又会往王府里送上大批的珍贵玩意儿,算是表达自己的歉意。多年来他都已经习惯了。
再进殿里却见静安王已经先一步坐在了霍启旁边,他只好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巧洛舒朗来同他饮酒,于是二人便聊了起来,这期间洛青阳也一直留意着霍启。看静安王一人饮酒而霍启又是皱眉又是垂眸的样子,就知道两人的聊天显然并不十分愉快,当看到霍启最后因静安王的话而怒意毕显的样子,他几乎是提脚就要去那边探情况,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正同他饮酒的洛舒朗,洛舒朗见他心神不嘱的样子,伸手轻轻在他眼前晃晃,
“小青阳这是在看什么?”
“啊?”洛青阳被这一唤才回过神来,道“没有,没看什么。”
洛舒朗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一边正与静安王闲聊的霍启,戏谑道,
“眼睛是没有看哪里,只是这心就不知道了。”
洛青阳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某大臣谈笑风生的太子洛天成,洛天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对他点点头,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对刚才事情的歉疚,洛青阳努了努嘴,收回自己的视线,小声对洛舒朗说道,
“舒朗哥莫要乱说。”他的心好好在怀里揣着,哪里就到其他地方去了?
洛舒朗并不理会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表现,只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杯中鲜红如血的酒液也跟着轻漾,洛舒朗凑到洛青阳的耳边,用带着诱惑的气音低声说道,
“霍大将军英武盖世,是多少男女肖想的对象。此次回京,单我知道的对将军有意的各府小姐便有好几个,滋滋滋,我们的将军真是受欢迎啊。”他说这话时,却故意拿着眼睛盯着洛青阳看。
洛青阳听完他的话果然没忍住轻耸眉头,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见他这般模样,洛舒朗在一旁添油加醋,
“可我觉得,霍将军却似已经有了心上人。”
“是谁?”这话洛青阳是想也没想就问了出来,刚出口又觉得自己正着了洛舒朗的道儿,正满心后悔着想搪塞之语,这边的洛舒朗却又开了口,
“当然是你了,青阳。”
洛青阳被他这话吓得杯子都拿不稳了,殷红的葡萄酒顺着他白皙的手指往下流,滴落在地的瞬间便被厚厚的绒毯吸光,洛青阳拧着眉,语气有些紧张,
“宁卿哥莫不是喝醉了?怎开始胡言乱语,我与将军之间清清白白,又都是男人,怎么,怎么会如你所说的那般?”
洛舒朗却是嗤笑出声,一边叹气一边握住青阳手中晃动的酒杯,道,
“难道青阳还守着男女才能相爱的迂腐思想?你我多在宫中来往,青阳难道不知连皇伯伯后宫里都纳着几个倾城之色的男妃子么?青阳,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们这些子弟里最听话的,难道现在碰见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敢承认吗?”
“我……”
“嘘,”洛舒朗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轻声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青阳,不要急着否认,问问你自己的心。”
洛青阳漂亮的桃花眼中布着点点迷茫,倒映着大殿红烛的眸子望了望洛舒朗,又偏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霍启,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否定的话。
他想,霍启是不一样的。
他见到男人会产生些微的不知所措,会情不自禁的注意对方,还会害怕留给对方不够好的印象。
自己一直认为霍启是当世英雄,不曾想,难道自己对他的感觉竟是喜欢么?
晚宴后半程,洛青阳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洛舒朗的话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一旁时刻留意洛青阳动向的太子洛天成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以为是他不喜欢在这种酒宴多待,马上招来了身边的心腹,小声在心腹耳旁吩咐了什么,心腹会意的点头,领了命令后正要退下却又叫洛天成叫住,他嘱咐道,
“如果世子不想你跟着,今*你就别跟着他了。”
那心腹一愣,因为这道命令在以前是绝不会不存在的,但他依旧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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