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大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自然不好,但洛青阳并不想他担心,正要作答,霍启却伸手抚上他的脸,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在青阳的眼睛下方摩挲,
“几日不见你,竟憔悴成这个模样,辛苦了。”
霍启的动作太过亲昵,张信在一旁假意咳嗽,青阳脸色骤红,他知自己整日忙碌,眼下黛色明显,正不知如何间,赵釉亦从廊下那头走来,见众人积聚于此,带上笑脸,吩咐下人领着众人去大厅用餐,算是霍启的接风宴。
席间,赵釉对霍启大加赞赏,说他早年便耳闻霍将军用兵如神,亲身经历后更觉霍启是天纵将才,霍启对于这些夸赞笑着受了,去转着话题问了荆州灾民情境,赵釉答得粗略,洛青阳和陈玄文一一加了补充。
宴后自是各自回了房间,霍启长途跋涉,自是先沐浴清洗,刚刚整理完毕,房门被人敲响。进来之人却是赵釉,霍启拱拳,“赵大人。”
赵釉长相温雅懦弱,笑起来更是和气得很,他立即上前托住霍启的双臂,道,“贤侄切莫多礼,我忽来打扰,怕是扰了贤侄。”
霍启神色不变,就着赵釉的动作立直身体,
“我本无事,自然谈不上什么打扰。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赵釉见霍启依旧不领这“叔侄”的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早在滩头渡口迎接霍启时,赵釉便在无意间告诉了霍启自己同赵峥间的关系,本以为凭着赵峥,他便能拉近与霍启的距离,没成想这霍启竟真像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吩咐自然是谈不上,不瞒贤侄,这次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件事希望贤侄能费费心。”
霍启没答应亦未拒绝,只道,
“赵大人有话不妨直说,霍某当自当尽心尽力。”
赵峥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点,指了指霍启身后,笑道,
“有些话得我与贤侄私下说,如不打扰,我想进门同贤侄仔细说说。”
霍启侧开身体,做了个请的姿势,赵釉便进了门,霍启配合的将房门带上,刚刚坐下,赵釉一杯茶水已经倒好,放在了霍启面前,霍启剑眉一挑,颔首道谢,
“赵大人有何事需要同霍某私下说,此刻四下无人,大人可放心的说。”
与霍启相对而坐的赵釉,确定这房间里没有外人后,突然站立起身,朝着霍启作揖,霍启假装起身搀扶,却叫赵釉阻止。
“贤侄莫要扶我,我实在有一事相求,希望贤侄答应。”
“大人有话请讲,这样的大礼,霍某实在受之有愧。”
这来来往往一番交谈,叫赵峥觉得,这霍启似乎并没陈玄文所说的那般不近人情,他来找霍启还能为了什么事,不过是希望霍启此次回京,在圣上与东宫面前能题自己隐瞒罪行,若是问责,这罪名也能轻些。
赵釉反反复复说了许多好话,隐晦地暗示霍启,如若能帮他瞒天过海,定能许霍启许多好处。
不得不说,这赵釉也是个老江湖,他这些话岁算得上大逆不道,犯了欺君之罪,奈何都是口上言语,就算霍启不答应,也没法以此为要挟,治罪于他。
赵釉见霍启只顾低头喝茶,怕他心里有所顾虑,特地搬出赵峥。赵峥是霍老将军的老部下,霍启还得叫他一声伯伯,无论霍启多么“大公无私”,看在赵峥的面子上,赵釉想,他定会帮自己这个忙。
“不瞒贤侄,三日前,兵部侍郎赵峥大人给我来信,话了些家常,赵大人在信中还提及了贤侄你,说贤侄你战功显赫,定能帮圣上,帮我平定这荆州动乱,还叫我与贤侄间多多关照。“
听完这话的霍启,举杯欲饮茶的手一顿,将已经送到唇边的青瓷杯又放回桌上,而后侧头深深看了赵釉一眼,这一眼如剑如刃,凛冽非常,倒叫赵釉这个年长者惊出一头冷汗,此时的他方才有了后悔来到霍启房内同他说这些好话的念头,然而已经晚了。
既然赵釉都搬出了赵峥,霍启也不愿过于煞他面子,淡淡应答,
“赵大人是朝廷命官,陟罚臧否,由皇上定夺,我等不过秉公执法而已。”
说了这么多,赵釉才发现无论自己,还是赵峥在这霍启面前都未能起到丝毫作用,不禁被霍启这话一噎,铁青了脸色。既然这霍启不愿帮忙,他也没什么话可说,只起身告了辞,神色也不见之前的热络。
送走了赵釉的霍启神色却空前的凝重起来,虽未亲身参与安置荆州流民一事,但从赵釉的话里不难看出,流民动乱的背后,赵釉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或者说他害怕隐瞒之事叫朝廷发现,在一联想起他在襄阳刑讯红巾匪残军时,一些败将竟对荆西的红巾所知甚少一事,更觉这荆州,这江夏府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要紧事,便是去向青阳和张信问清这些时日在江夏府有何发现,他立即起身,出了门外。
洛青阳不在房内,霍启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城外一处难民棚失了火,洛青阳领着张信去安置烧伤的数十名伤员。
自他回来,前后同青阳不过说了一二句话,Cao棚失火自是大事,但霍启想要立即见到洛青阳的心,却也是急不可耐,他不顾周身疲惫,叫下人备好马匹,一人一马,疾驰出城。
第87章
将流民安置在城外是洛青阳与陈玄文妥协的结果。起初,陈玄文以江夏府是荆州首府为由,不愿在其周遭安置流民,担心流民不听安排,发动暴乱,威胁到江夏府的安危,但洛青阳却认为,江夏府作为荆州首府,更应当为其他州县做出表率,尽全力安置流民。况且,这些难民所希望的不过衣食充足,只要官府能够保证基本的钱粮供应,又怎会无故发生动乱,两人最终各让一步,陈玄文答应在江夏近郊,也即护城河畔安置难民棚,如此可方便难民饮水,亦为让难民进入城中。
今日Cao棚突然失火,不过因一妇人生火煮饭时,火苗被河风吹落到干燥的棚Cao上,大伙瞬间成燎原之势,幸而此处的官兵组织得当,加上周遭的流民亦积极参与灭火,所以不过片时,火势便已得到控制,洛青阳到达时,大伙早已扑灭,二十几间Cao棚的灰烬洇在潮s-hi的泥土里,还往上冒着青烟,周围围着约莫百余难民,他们是原本居住在其间的流民,这下却没了蔽体之处,一切都还等着洛青阳安排,更有一些烧伤的难民亟待处理。
洛青阳知城外失火,便预见x_ing的从城内带了几个大夫出城,只是大夫有了,这治疗烧伤的药却没带足,洛青阳令张信领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又返回城里去取膏药,而他则独自留在这里处理善后事宜。
他先是将这些没有住所的流民,安排到附近Cao棚里临时居住,并命令守卫这一带的官兵仔细留意,以防止因突然入住在流民中间法什么冲突。
被烧毁的Cao棚自然是越快重建越好,自从江夏近郊建了流民收容地,周围许多难民便闻讯而来,住所本就少,这下又烧毁了二十几间,更是缺少。可无论多么着急,忙至此时,天色已晚,冷风嗖嗖,也只能明日再从城内调集木材,当务之急,该是将失火之地收拾干净,以方便明日安排。天将要黑尽,未免黑灯瞎火中仍要继续清理,这里凡事赋闲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加入了清理废墟的队伍,洛青阳自然也不例外。
当初跟着霍启离开雍京,他并未考虑许多,也不知道离开了世子身份的自己会见到以往见不到的许多事情,官场的尔虞我诈,毫不作为,民间百姓的疾苦艰辛,更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卷起裤腿,不顾荆棘,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松软的河泥岸边,领着一众人等收拾大火之后的断壁残骸。
“岸边泥土松软,大家在收拾清理的时候,务必离岸边远些。”洛青阳如同往常那般,仔细的提醒着周围人注意身边的危险。
“令狐大人自己也需小心。”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江夏城郊这一带难民几乎人人识得洛青阳。
洛青阳沿着河岸巡查,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后,原本的废墟变成坦途一片,只待蔽体之所的重建。
待这些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后,夜已黑尽,漫天星斗东升,护城河两岸Cao棚中皆亮起灯火,天上地下星火辉映,春色渐浓,人声渐稀,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奔波辛苦了一天,洛青阳终于有时间歇息片刻,他想,若是不出城,此时他该伴在霍启身旁,奈何城外又突然失火,只不知他的霍郎此时在做甚,可否知道了他已出城,不在城内?只是张信还没从城里出来,还有一些伤员需要及时处理,他还不能回城,也就无从所知,只能顺着河道,慢慢走到下游,看尽这一河夜色。
走到一极平坦处,视野开阔,星垂平野,夜色极佳,洛青阳索x_ing坐下歇息,正闭目养神,陡然听得一声嘤咛,这声音甜腻勾人,惹得洛青阳一时间摒住了呼吸,正思索间,洛青阳坐处右手边繁芜Cao丛里传出动静,那动静越来越大,想是离他越发的近了,原来是青阳遇上了一对野外求欢的男女。
那女人口中吟哦不断,细细认来,正是方才发出暧昧呻吟之人,男声则急声催促,“好姑娘,你给我吧,你的腿,分得再开些。”
这个陌生男人的一句话,却叫身处事外的洛青阳红了脸,他记得,某次与霍启行这等事,男人也对他说,腿分得在开些。
女人起先粗骂了几句,估计耐不住男人手上嘴上的逗弄,没一会儿骂声减弱,之后响起的便是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洛青阳甩了甩头,企图丢开脑海想里的那些有的没的,他没想到此时此处竟能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尴尬非常,只能轻声站立起来,准备悄悄离开,声音是从上游一侧传来的,他只能继续往下游走,想着等绕过了这一段,就往回走,张信不多时就该要返回了。只是那一男一女的呻吟声在这静谧听来格外的清晰撩人,饶是洛青阳已走出百米有余,仍能听见两人放荡的声音,他非禁欲之人,此时竟被两人弄得气息不稳,脚下的步伐不禁也有些凌乱,一脚未注意,忽然踩空踏进了河水之中。两脚高矮失衡,洛青阳重心不稳,惊呼着就要倒向河中,危急间,忽有一股力量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来不见看是谁救了他,洛青阳便落入了熟悉的怀抱,耳边传来的是霍启浑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