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点不寻常。
恐惧和紧张一次达不到这么高的峰值,除非是目标人物怀有更深的负面情绪——比如说:恶意。
就像上一次杨启业决定杀子时一样。
最后一点纸也慢慢烧成了灰烬。
杨启业站起身, 跪久了的膝盖有些酸痛发麻,他微微弯下腰,嘴里轻轻“嘶”了一声。
“开,你去找找看有没有根合适的棍子,我的腿走不了路了。”
见对方毫无防备地转身,杨启业拎起坟边一块板砖就朝对方的头上猛地砸了过去!
砰!
年轻男孩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在地上,鲜血逐渐从后脑勺的伤口流出,氤s-hi了土地。
杨启业扑了过去,恶狠狠地捏住了男孩的脖子,双手用力,额角青筋鼓起,脸色扭曲,“爹,你就在那边好好享福吧,这边的事不劳您老cao心!”
咔嚓!
颈骨骨折的一声清脆声响起,杨启业大声喘息了一下,坐到了地上。
“呼……”
“呼……”
寂静的坟场中仿佛只有杨启业一人粗重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伴随着他的呼吸声,另一道平缓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杨启业霎时三魂失了两魂,眼珠子因恐惧至极而仿若要挣脱出眼眶。
他咔嚓咔嚓地扭转脖子,似乎都能听到自己颈椎骨转动的声响,一张带着淡淡疑惑的俊脸映入他的眼前。
“爸?”
无数蚂蚁带着寒意一点点迅速地从脊柱下方往上攀爬,杨启业悚然回头!
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尸体!
幻觉……
原来是幻觉么?
颤抖的手擦拭额头滚落的汗珠,杨启业眼珠子动了动,挪向一侧。
那个人,他的儿子,正在拿着树枝划拉坟前烧尽的灰烬,唇边的弧度若有似无地向上,像是噙着抹笑。
在这个荒寂的坟场中,怎么看怎么诡异!
杨启业没忍住向后挪了下屁股。
手指碰到地上散落的碎砖头。
恶从胆边生,杨启业藏着一只拿着砖头的手,走上前去……
“呀——呀——”
扑棱棱的翅膀扇动,老鸹嘶哑的叫声响彻荒林。
杨启业惊慌失措之下,在坟场兜兜转转,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绊了多少个跟头才走出去。
走远之后,他用衣袖狠狠擦拭了脸颊,又回头看了一眼,像被鬼追撵着一样急匆匆赶回去。
他要避开人,连夜收拾好东西离开。
回到家后,杨启业先将自己的衣物行李打包好,接着去贺也的屋里去收拾他的东西,做出带着儿子一起离开的假象。
“爸?”
年轻男孩听到他进屋的动静,半抬起上半身打开灯,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疑惑。
“你干嘛呢?”
被子被他的动作蹭下去一半,露出他里面那身蓝色格子睡衣。
脸上、头上、脖子都干干净净的,面上甚至还带着睡得酣甜的朦胧感。
杨启业眼珠子瞪得差点脱眶而出。
“爸,你身上怎么有土,是出去了么?”
似乎是还嫌不够刺激,对方又说道。
杨启业有瞬间晃神,是啊,他儿子在屋里好好睡觉呢,那跟他出去又被他杀死的那个是谁呢?!
或许,不止这一个……是不是,那个被他埋在烂尾楼工地的……
到底是谁?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是幻觉吗?
杨启业的精神像是被硬生生分裂出两个人,一个在狂吼:我杀死了他!明明我杀死了他!
另一个则反驳:那面前这个好端端的人是谁?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最终却不知那根弦突地搭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再杀一次不就知道了么?
贺也就见杨启业猩红着眼睛,脸色狰狞地向他扑来,“我杀了他!我杀过他的!”
只比杨启业回来早两步的贺也微微挑眉,假假得露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笑容。
“啊——!”
一道嘹亮尖锐的惊魂之音响彻整个村子,几百户人家齐刷刷从睡梦中惊醒。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
五婶一家也被惊醒,五婶忙不迭地穿上衣服,让自己男人动作快点。
“我怎么听着是隔壁的声音?快点去看看,到底出了啥事。”
她的话刚落,就听到隔壁又出现几道惊魂不定的喊叫声。
“爸!你疯了?!是我!”
“啊——救命!”
……
“是阿开!”
五婶男人,被杨开称呼为五叔,顾不得披上外套,抄起院子里的铁锨就从墙头翻了过去!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个杨启业犹如吃人的恶鬼,掐着阿开的脖子,而阿开已经被掐得翻起白眼,发出“呃”、“呃”的怪音。
人命关天,没有丁点让他思考的时间,五叔一铁锨敲在杨启业的脑袋上。
恶鬼一样的杨启业登时扑倒在地,贺也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咳嗽。
“娃,这是咋了?”
贺也垂着眼,尤带着后怕的脸上现出一丝迷茫和痛苦,他的嗓子哑得不行,“我……不,知道……”
前后左右的邻居这时候也冲了过来,见到院子里的情况不明所以,纷纷问询。
五叔将看到的情况一说,众人咋舌。
到底是因为啥了不得的大事,这杨启业要杀阿开?
鉴于从杨开这个孩子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五婶和五叔做主先将父子俩分开。
杨启业悠悠醒来时,只觉得后脑勺钝痛,晕乎乎睁开眼睛看到围了一圈儿的人。
“哎呦!启业醒了!”
“你咋样?有啥感觉没?”
毕竟给人一铁锨,五叔有些心虚,连忙问道。
“没……”
杨启业还有些发懵。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他,到底杨开那孩子咋惹你你了,你差点掐死他。
杨启业的瞳孔骤然猛缩,之前的记忆全部回笼!
他到底怎么了?
硬生生地掐断颈骨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难不成都是幻觉?
不是幻觉,又怎么解释杨开的存在?
还有那一次……他记得亲自把杨开活埋了,结果也是这样……
杨启业用力锤了下脑袋,痛苦地嘶吼一声。
他到底怎么了?精神错乱?幻觉?还是灵异事件?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解答、无人可以与他分忧……
独自面对这样诡异的状况,杨启业脑仁疼得像是整个人要裂掉了一般。
众人一见,不敢刺激他,纷纷退出房门。
“他爸?我怎么感觉……这杨启业有点不正常?”
五婶点点自己脑袋,语气迟疑地跟五叔说。
瞧瞧刚才他那副癫狂的样子,眼睛没有焦距,一脸扭曲,忒是吓人。
有这样一个想法的显然不止她一人。
没一会儿,杨启业精神有点不正常的事情就传了开去。
想想也是,正常人能做出杀害自己儿子的事?
如果当时不是五叔当机立断,杨开那小子可就真的死翘翘了!
现在脖子上那青紫还挂着呢!
当时得用了多大的力气!
杨开,可怜呐!
当然,传言传来传去,一时半会儿传不到当事人的面前。
杨启业精神恍惚地起来,打算带着贺也回去时,他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被村民盖了个“不定时会发疯病”、“有攻击x_ing的疯子”的戳。
他对于儿子的存在还有些心有余悸,进了贺也的房间,眼睛不与贺也对视,视线落到炕上的被子那,说:“你把东西收拾……”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凸起的眼睛死死瞪着床单!
——那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沙土……
杨启业浑身紧绷,眼珠子一点一点挪到站立着的贺也身上。
贺也冲他微微一笑。
杨启业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后退,拌在门槛上,仰头倒下。
就在他视线所见之下,那个人一身沙土,缓缓向他走来,额头上的血色s-hi了半个脑袋。
一步、两步……
杨启业大叫着后退,恐惧得无法自控,胡乱蹬着腿,“别!别过来!鬼!恶鬼!走开!”
听到动静的五叔五婶从家中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高大的男孩落寞地站在屋里,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一半房间,他的脸清晰的沐浴在阳光下,满满都是受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