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该找到我。”仲修远冷冷道。
他知道霍双在监视他,被他提拔上来结果反而转头来监视他的人,霍双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剩下的四、五个人见与仲修远对打不赢,已经生出了逃跑的意图,可仲修远一直防着,他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再次把刀从一人身上抽出时,仲修远抹去脸上的血,回头看向正逃跑的另外三人,他还未抬步追上,其中一人已经身首分家。
霍双把最后那两人杀了,只剩下他自己望着仲修远。
“将军!”霍双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再逃。
仲修远抬步走向他,在他面前站住,皱着眉头看向他。
霍双这是要投诚?
“此次知道将军身处何地的人均已在这里。”霍双没有抬头,只摆出一副毫无防备任由仲修远处置的模样。
仲修远没有说话,他正在思考。
他若诈死,后面若他弟弟真的去了前线,他要从前线捞人,就必须有人通风报信里应外合,可霍双值得信任吗?
“将军。”霍双抬脸,神色间有几分痛苦,“我自被将军提携为副将之后便接了上面的命令,监视将军的一举一动。”
稍作停顿,霍双又道:“但我从未向上面汇报过对将军不利的消息。”
霍双直直地望着仲修远,眼中全然是真诚。
仲修远对他来说曾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为仲修远的强大折服。
初入军营,得知被分到与仲修远较近的营地中时,他曾高兴得彻夜难眠。后被仲修远亲自提携,他更是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虽然身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做过不少身不由己的事情,但唯独这份崇拜敬仰的心情不会有假。
仲修远没有说话,他任由寒光烁烁的长刀上的血水往下滑落,他目光向山上瞭望,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是在看李牧离开的方向。
许久之后,就在霍双都快因为失血过度而撑不住的时候,仲修远冷冷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仲修远这个人,只有李修远。”
霍双心情复杂,但还是立刻应道:“是!”
“滚。”仲修远扔了刀,面无表情地看了身上带血的衣服一眼,抬袖,开始擦脸上的血。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李牧的,他很是宝贝,如今却沾了血,若不赶紧洗干净怕是要留下印子了。
处理完尸体,掩盖了血腥,仲修远找了山中那条小溪洗去身上的血腥,这才趁着暮色回村。
李牧今天运气不错,原本还以为今天又要空手,结果却在最后的那陷阱中逮着了一只野山j-i!
看着那扑腾着的野山j-i,李牧咽了咽口水,一脸馋样的找了Cao藤把野山j-i绑了,提了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顺带去了一趟地里拔了些佐料,耽误了些时间。
等他在夕阳落山之后从山上下来,走到快到村子的位置时,刚好遇上了身上衣服还带着水汽的仲修远。
知道对方都没去赶鸭子,两人赶紧回了家,准备放了东西再去一趟水塘那边。
结果到了家门口,两人却发现那群鸭子不知怎么的竟然自己回来了,这会儿就蹲在院子里缩着脑袋打瞌睡。
见着回来的李牧和仲修远,鸭子里有一只抬起头来,懒懒散散地冲着两人‘嘎嘎’地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嫌弃鄙视,似乎在嫌弃鄙视这两人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家。
察觉到自己被嫌弃鄙视了,李牧面无表情地冷冷地瞪了一眼那鸭子,然后夹着尾巴乖乖地围着屋子绕了大半圈,从旁边没鸭子的后门进了屋。
夜幕下,仲修远看着李牧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回头用同样冰冷的视线瞪了一眼蹲在院子里的那些鸭子。
下一刻,这群鸭子全部乖乖地站了起来,让出一条道来。
在众鸭敬仰之下,仲修远面无表情地摇着尾巴嘚瑟着从正门进了屋。
李牧在山上逮着只野j-i,回来的路上顺带着连佐料都弄回来了。他晚些时候搬了小凳子在院子里坐着,准备处理j-i的时候看见对院的鸿叔,他叫了一声晚上搭伙。
没多久之后鸿叔过来看了眼,劝了两句让李牧把这东西拿山下去买,被李牧拒绝后回了家,屁颠屁颠的再来时手里已经揣着一壶酒。
山里的日子逍遥自在,偶尔打点野味,再配点清酒,三两好友小酌半夜,那叫一个痛快。
可今天这日子,李牧注定痛快不了。
夜幕星光下,他正准备杀j-i,远处杨铁他媳妇儿就带着几个人来了。
见着白桂花,李牧赶忙放下了刀。
“婶儿。”
“李牧,你快来。”白桂花连忙招呼着李牧,让李牧过去与那母子三人见面认识,“……她家男人也是杨铁一个队里的,之前找我那去了,我想着你应该知道情况就把人带过来了。”
那母子三人在白桂花那里已经洗漱干净,又吃了几顿饱饭,这会儿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
见着李牧,那母亲连忙问了她男人的情况,“我男人叫做苏大勇,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听着这母子三人口中的名字,李牧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苏大勇他认识,是他们队里的。
与杨铁一样他对李牧也十分的照顾,因为他家里还有两个和李牧只差几岁的孩子,杨铁之前常笑话他说他是把李牧当成儿子养了。
忆起过往,李牧忍不住多看了那两个孩子一眼,两个孩子,一女一男,一大一小,大的女娃娃已经有十三/四岁,小的看样子才五、六岁。
两个人都和苏大勇长得有几分像,看着挺机灵。
“他……”那母亲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女儿,李牧的沉默让她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瞬间就红了。
虽然不是没有想过这可能x_ing,但是她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从南边要饭逃难过来,路上吃尽了苦头,就是心里的这一个念想支撑着她,如今这念想却……
“抱歉。”李牧微微垂眸,“他死在了战场上。”
苏大勇不是死在战场上的,他做了逃兵,死在了大宁自己人的手里。他死都望着他家的方向,就想回去看看这母子三人,他死不瞑目。
只是这样的事情,李牧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母子三人说出口。
苏大勇并不是一个懦弱怕事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十分机灵而且重情义的人。也正是因为太过重情义太过机灵,所以才会想着钻空子当逃兵逃回家。
李牧话说完,这母子三人便立刻哭作一团。
这些年来他们受的苦此刻全部加诸于身上心上,让三人极近崩溃,“你个天杀的,你就这么死了,你让我们母子三人以后怎么办啊……”
“爹啊……”
“……呜呜……”
三人此起彼伏的哭声在院子里响起,悲伤绝望的声音令人闻之落泪心生绝望,旁边有着相同遭遇的白桂花早已经背过脸去抹泪。
003.
星光被掩去,黑幕袭来,只屋内昏暗的油灯还在摇曳挣扎着。
因这三人的到来,李牧也没有了再去收拾那野山j-i的心思,把四人都请进屋,简单的做了些饭菜将就了一顿。
吃完饭,李牧又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小木箱子搬了出来,然后从里面拿出苏大勇的遗物,几件破衣服,一双鞋子,全部递到了那母女三人面前。
他们小队死去的四人中,苏大勇的遗物算是比较齐全的。
杨铁他只带回来了一根簪子,老黑连尸体他都没找到,这些衣物被送还给这母子三人之后,箱子里就只剩下一样东西了。
他退役后,之所以还回这山上,就是因为想要找这些人。
当初在军营的时候,他们小队的人曾经开玩笑约定过,若是谁死了,就由活着的人把遗物与死讯一并带出去,送到他家人手里。
有的时候,活着是好事,死了也未必是坏事。
人死了,家里的人却还牵肠挂肚的等着,与其如此还不如索x_ing痛快的断了念想,也好叫家里人活得轻松些。
当初这话其实是说给老黑听的,因为他们五个人当中老黑活下来的可能最大,只是最终把东西带出来的人却成了他。
他们队里的人写信时都曾有意提过队友的信息,就是想着念着如果自己出了事,有个人能够通风报信。
杨铁的媳妇李牧知道住在附近,却不知道住在哪。苏大勇的家人遇洪水逃难,根本无迹可寻。老黑从来没提过自己家人,剩下那个也……
从军营里出来后李牧就回了这山上,他寻人无法,只能守株待兔,只希望他这命长退役下来的名头传得够远够响,好叫那些人找着他。
之前遇着张舒兰的事情他忍着,村里的人他无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念村子的好,而是因为他欠了命。
命他还不了了,遗物却一定要带到。
收了遗物,那母子三人就哭得更加厉害了,虽然有白桂花在旁边劝,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悲伤的气氛。
又坐了一会儿,李牧正准备去收拾碗筷,一旁却有一只修长的手先他一步。
从刚刚就不见踪影的仲修远突然冒了出来,“你累了,休息一会吧。”
他从刚刚开始就站在院子后看着鸭子,面无表情地听着屋内的哭声说话声。这样的情况,他不配在场。
李牧放了手,正坐下,一旁一道女声却响起,“还是我来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