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心急。”女主管笑得很善意,“你的直属上级这两天在外地出差,等下周一他回来的时候,你再正式上班吧。”
短短二十分钟以后,薛只再次走出这幢办公大厦时,觉得天空都变了颜色。
薛只找到工作了以后,没心没肺地挥霍了几天。赵熙宁觉得这家伙的孩子脾气真该改改,昨天还是愁眉苦脸的,今天别人刚给他点甜头尝尝,就什么都忘了,欢愉得跟上了天堂似的。
除了逍遥玩乐以外,薛只干的第一件正经事就是把刷他表哥信用卡的钱还了。本来自己靠从学姐那拉来的翻译活赚了那么些钱,准备放在身边救急的,现在找到了工作了,薛只也就统统拿了出来,最后剩下的一百块钱,全买了柚子。
一百块钱,全买了柚子,这是什么概念?这概念就是赵熙宁拿了个旅行箱把十好几个柚子给推回了家。
赵熙宁累个半死,薛只却在边上剥柚子,剥完了往边上一扔,拍拍屁股打僵尸去了。
只有赵熙宁知道薛只的怪癖,柚子买回来不是吃的,是剥的。所幸这种特殊的爱好薛只不常拿出来秀,也只有像这种特别值得庆祝的时候才会这么干,还得赶上柚子的季节才行。就是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事被赵熙宁给赶上了……
第二天,赵熙宁就被满屋子的柚子味给熏得夺门而出,这是他第一次庆幸周末要加班。
薛只睡了整整十二小时,醒来的时候情绪终于平复了,看着剩下的几个完整的柚子思忖了一会儿,决定把它们当礼物送去给冷延。
到了楼下,冷延果然在家,客厅里的音响放着舒缓的古典乐,空气里有飘散的食物的香气。冷延接过薛只拿来的柚子,见他站在玄关东张西望迟迟没敢进来:“怎么了?启森出差了,这周末不在家。”
一听霍启森不在,薛只笑开了,乐盈盈地换了鞋进屋。
冷延在厨房里熬粥,趁着给薛只倒茶的空往锅里加了最后一点材料。薛只倒是很主动,坐在餐座前剥起了柚子,没错,又是剥柚子。
冷延坐下来陪他一起剥,剥完了两个人一起吃。薛只顿时感动了,因为赵熙宁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柚子了。
薛只把找到工作的消息告诉冷延,冷延也替他高兴。薛只说,赵熙宁都没说过几句为他高兴的话,反而脸拉老长。冷延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赵熙宁问他上司是男的女的,他说男的,赵熙宁就沉默了。
冷延觉得柚子很甜,薛只说的小故事也很甜:“那你应该告诉他,除了他赵熙宁,你看不上别人,他就放心了。”
薛只频频点头:“我本来是打算怎么说来着,可他一张口就是:也就我看得上你。”
“多好,有个人陪你拌嘴,这样生活才会多姿多彩。”冷延忽然淡淡地笑起来,笑容里却有那么一点微小的羡慕,“你就知足吧,赵熙宁把他工作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你。”
薛只听着听着,觉得冷延的话里像是藏着另一些话,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某些不满,像是与霍启森的种种对照:“冷延……你跟姓霍的……我是说霍启森是刚刚才……认识么?”
“不是,我们是三年前认识的,那时我刚保上研究生,帮着学长和院里的工作室偶尔会接些社会上的广告片阿,宣传片的活来干。霍启森当时就在其中一家跟我们合作的公司就职,因为这个项目的关系,有了好几次见面的机会,久而久之也就熟悉起来了。他这个人很挑剔,在工作上有种变态的完美主义,这大概和我在某些方面的执着有点像。那时候我负责剪辑,他总是不放我过关,总之不是这个不好,就是那个不行,一改就改到深夜。但更变态的是,霍启森还会陪着我,有时候直到保安来关门他才会大发仁慈地通知我,很晚了,回去吧。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不信任我,把我当犯人一样监督,可后来慢慢的,他才不小心漏了馅,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到这的时候,冷延忍不住笑起来,薛只正听得两眼冒光:“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他良心发现,说忙了一个晚上了,请我吃夜宵,不,他当时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根本算不上邀请,他的原话大概是:‘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我就去了,不是因为听他的话,是真的饿了。可他带我去的根本不是什么餐厅,而是一间酒吧,而且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gay吧。霍启森分明就是想告诉我他跟我是一样的人,或者他在揣测我到底是不是,把我带来这想看看我的反应,又或者……他就是想营造一种气氛,好把我给诱进陷阱里。可我却偏偏没有遂他的意,还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年,甚至问他,这里怎么这么多全是男人……然后点了酒吧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他坐在我对面,脸色很不好看,阴沉地看我填饱肚子。原本还想继续跟他这么玩下去,可不巧那天酒吧里有人认出了我,一过来打招呼,我自导自演的戏就落幕了。”
“他顿时用了一种受骗受伤的眼神瞪着我,我至今还记得,那感觉就像恨不得把我给吃了。霍启森出了酒吧就要开车走人,我终究是不忍心,追出去找他。我说,太晚了,宿舍大门已经关了。他看着我,还是想看个犯人。我又说,老板,去开房吧。他愣了一下,用了足足半分钟思考,然后打开车门,冲我狠狠丢下一句话:是你求我的,上车!”
第7章
听到这,薛只一口柚子都能差点喷出来:“霍启森……果然是个变态!”
“可以这么说吧,他这个人就是自我意识很膨胀,总觉得别人都应该围着他转。假如他想要什么东西,他以为自己不露声色,但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言行里获得那种强烈的信息。”
“闷骚!”薛只终于忍不住作总结性发言。
“是,有时候我确实觉得这样的霍启森很没有情趣,和他交往就像自虐,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有一段时间见不着还是会觉得寂寞。我跟他在一起三个月,他就调职了,去北美锻炼两年,他走之前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我说,我很喜欢现在的环境、现在在学的东西。其实我想过,应该问问他能不能不去,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现在想起来,是不是从那时候起,我就被他传染了口是心非的毛病。我跟霍启森说,你去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权利干涉你的前途,我的,也一样。所以,他就这么走了。”
“然后你就一直在等他?”
冷延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更何况我们分别时彼此都没有任何的约定或承诺。霍启森走后没多久,有一个师兄向我表白,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对我很好,但直觉却告诉我,我们只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走得很近,可惜最后他也走了。他是个摄影师,心总是漂泊不定。再然后,霍启森回来了,就在你见到他的前两天。他下了飞机,直接就到了我家,我打开门,像平常一样招待客人,可是他呢,却一点都不客气,脱了衣服就往我床上一躺,自说自话地就睡着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赖着不走,他还是没忘记我,可他就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