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尊单膝点地,抱拳一拜,着实惊起身边一圈元尊,纷纷露出愕然神色。道宗随手一招,隔空将人拂起,笑叹道:“多年未见,咱们也老了。”
玄尊老眼微红,伴着两汪水泪光,倒不似往常那从容沉稳绝世老者,反倒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一个,低声喃道:“若非想着大哥的遗志,我又何苦多等九千年......”
“那也是咱们共同的愿望!”道宗语气一抬,复又和缓下来,“玄弟,总之这些年是难为了你。”
玄尊泪花一滚,滴落颊间,摇头道:“只怪我们当年实力不济,当年未能突破禁制,成败都是己造,半点不怨天尤人。”他虽是这么说,可众人分明感受到,玄尊眼中诸般情绪,对道宗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浓烈的几乎要化成实质。
向天游成尊之路快且引人注目,在场之人无人早已将能探查到的全然摸了个遍,自然晓得道宗不简单,却万万没料到他竟有这一重身份在,就连雪七也从未听玄尊提及,几人面面相觑,不敢乱发一言。
池深一摸鼻尖,心里想道,原来玄老也有在意的人呢,听他说来,似乎宗爷爷是万年前那些元尊的老大哥、领头人,可是怎么又成了哥哥身边的老仆人?究竟怎么一番曲折,看来哥哥知道却没告诉我。
实则池深这番所想倒真冤枉了向天游,道宗本体早已身死道消,只剩一缕分魂落在傀儡之躯,虽然培育向天游多年,却也不曾揭开自身全部的隐秘,向天游也只是了解到,道宗一心找寻元尊种子,以期打破禁制,恰好发现向天游身负混族血脉与难以推测的异象,两人这才一拍即合相互扶持罢了。
玄尊与道宗相认只是寥寥数句话的功夫,众人面前便升起一粒粒米种大的光点,悬在眼前微微晃荡。
池深几人不解其意,道宗和玄尊却是已经历过一遭,玄尊落后道宗半个身位站定,此时照理说本该他来主持大局,可玄尊却不发一语,仿佛又回到万年前的时光,将身边人当成了主心骨。
道宗斜睨一眼,也不勉强,开口提醒道:“光点破,禁制除,诸位,一入此地,已无退路!”
白帝骑虎难下,心中是十分抵触,暂且默然不动,战无敌却无顾忌,反倒热血上涌,万般期待,当先出手,一指就将光斑点了个正着!白色光点砰一声炸开,化作一团浓雾。
苏寒与姬月紧跟而上,向天游对池深轻轻点头,两人同时触发光点。雪七跟着玄尊动作,又是两道白雾翻腾,唯独胡婆婆与白帝并未动手。
道宗望着两人直直冷笑,白帝后背陡然冒出一层细汗,竟生一股夺路而逃之想,此念方一升起,心中狠狠一震,须知众人成尊后,纵然比上不足,但在此界已是顶峰存在,就算元尊之间也只是旗鼓相当,向天游乃是异类,但要让白帝吃瘪,还需花一番气力,如今道宗只是一眼,却有如此威慑,当年元尊之能,实在不可丈量!
第134章 入死局
白帝越是心惊,便越打退堂鼓,却又惊觉身周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她罩的严丝合缝,四肢百骸无一不能动弹,就是转一转眼珠也异常费劲,余光瞥到胡婆婆,见她一动未动犹如雕塑,想来也是同样遭遇。
道宗也不和她二人多言,屈指弹出两道元劲,光点随气涌动,轻轻打在两人眉心,九粒光点全数激发,雾团蓦然变化,刷刷凝成数道人影。
战无敌望着眼前两个“自己”,倍感疑惑,却见其中一人发出一声怒啸,一道雷龙瞬时从他体内跃出,与战无敌头上的隔空相对,两条雷龙搅起团团旋风,呼呼摆尾。另一人却身形一晃,鬼魅般站到姬月对面,这时战无敌才发觉,每位元尊身前都显现出一人,而第二位“战无敌”却是姬月的对手,只是不知白雾化成何人,有何含义?
战无敌困惑交加,一时竟忘了对战,左右他对面之人也不动手,索x_ing朝其余人张望,却见各人脸色皆精彩纷呈,细看之下越觉古怪,心内暗忖道,胡婆婆同我一样,召出的对手皆是自己,池深与向天游也是,又似乎不是......怎么“向天游”站在池深对面?“池深”又站在向天游身前?难道他们俩真是表面情意,实则内心把对方当劲敌了不成?至于白帝、苏寒、雪七和玄老的对手,我倒从未见过。
白帝樱口微张,美目圆睁,忽然间扑进身前那位气质稳重的男子怀中,那人三十出头,年纪不大,相貌只是寻常,一双眼却极为深沉,眉心竖纹深刻,似乎满腹心事忧愁。
战无敌与白帝交情不深,向来只觉此女骄横,今日是头一回见她落泪,宛若一名与情郎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普通女子。可惜这番温馨场面未能持续几息,白帝一声闷哼,蓦地退出男子怀抱,腹间赫然多了一柄刻纹繁复华美的匕首,浑然不见刀身,想必是深深刺入了r_ou_中!
情势急转直下,众人无不心惊,道宗暗暗观察,见向天游眉头微皱,薄唇紧抿,目视四周,神情专注,却无半分焦急,心中十分满意,这才开口道:“雾人境,应当和这元界禁制一般,源自同一人的手笔。据我所知,元界被封,起因乃是从此界飞升的一位男修,利益熏心杀害昔日爱侣,本以为她身无背景,却不料有位隐世多年的祖父......虽说元界众生是无辜受其牵连,然我等修行之人,逆境当勇往直前,龟缩寸地非有志者所为!”
白帝退后几步站定,男子并未趁势追击,给予她喘息之机,血丝充盈白帝双目,白裳于腹下已染红一大片,此时却不见她掉一滴眼泪,反出手如电,倒拔匕首,伸手往汨汨淌血的刀口处一抹,顿时止住伤势,寒声道:“这么说,雾人境幻化出我们心中分量最重的人模样,之后又要我们将其斩杀,才算通过禁制考验?”
道宗嘴角边若有若无露出一丝笑意,略显古怪,众人只听他说道:“岂是那么容易?就拿你眼前人来说,区区一个先天之境,你要杀他,不是易如反掌?”
白帝眼神微闪,说道:“请老前辈赐教。”
道宗回想往事,脸色微沉:“此雾乃是天地元精凝结,化而为人却并非血r_ou_之躯,击溃一次,还可重聚,此消彼长,纵使是元尊,也会被其耗干。顺道一提,这元雾化成谁,便与那人有相同的x_ing格手段,你这女娃和那后生的对手修为都不算高,找准死x_u_e,或可一击致命,其他人却要灭杀一位元尊,鹿死谁手,还是两说。”
道宗所指便是白帝与苏寒,可这两人非但没一丝窃喜,反而脸色略白,神情难看,苏寒更是气道:“这位大能既痛恨忘恩负义的弑亲小人,却又要我们与心中最重要的人相杀,胜了才可破除禁制,恕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心思!”
玄尊负手轻叹:“灭杀雾之人境,并不能破除禁制,唯有被其吞噬,我等这一身元气才会自发冲击星海屏障。”
池深双眉微拧,暗道不妙,先不说他们是否肯献身破禁,单论哥哥,就是一大难题,若不能破除禁制,试炼便不能算通过,但若是以死亡为代价破禁,照样也算失败,这么看来,此事岂不进退两难,成了个无解之题?他这般想着,忍不住就朝向天游看去,显然对方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察觉池深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胡婆婆自入禁地,便不曾开口,此时忽然发问,直逼玄尊:“这么说来,上一回破禁失败,都是玄老临阵脱逃之故?”
道宗听闻此话,偏头朝她看去,一双清明冷眼如s_h_è 冷电,似能刺人皮r_ou_,“玄尊无私无畏,可惜凭我们九人的元力积累并不足以撼动星海禁制,老夫这才力保他全身而退。”
胡婆婆心中一凛,五指微紧,摩挲木杖纵横纹路,略定下神,笑道:“既然如此,当年做不到的,换成今日岂不是重蹈覆辙?老身以为,如今的元尊修为,不敢超越前辈们的雄风。”
这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她得知破除禁制需要以身试法后,意图退缩。道宗懒得与她打嘴皮子机锋,气势一展,扬声道:“破禁一事,事关整个元界,我等虽首当其冲,天下人亦不能高高挂起,向尊、池尊已与老夫在下界备战多年,铺开重重通道,全界联手,众志成城,定当一举冲破阻碍!”
说到这凌厉眼神往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半是安抚半是胁迫:“元界长久得不到大世界的灵气补充,靠元尊输送只是饮鸩止渴,决计撑不过下个万年,今日诸位是有觉悟也好,不情愿也罢,都没得选择......老夫既然能凭一缕分魂延续至今,自然也有秘法替诸位保留元神,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费口舌!”
众人不急转念,云雾化成的人已然拥至,一道水剑打在白帝身上,白帝不闪不躲,被其击中当胸,只是这回有了防备,元气陡然加身凝为护甲,以明仁帝的修为,全无破解之道!
明仁帝一击不成,旋身扑上,所使手段不似正统,反而异常狠厉,威力惊人,白帝晓得,明仁帝因不敢展露锋芒,只能私下偷学民间武者的功法,如此韬光养晦,才堪堪在群狼环伺时保下宗室的几分血脉。
明仁帝精通丹青,不擅武学,可惜生不逢时,只能勤奋修体,一生郁郁。白帝本就下不去手,一想到这种种,越发只会闪避。
在场元尊不是牛刀小试,便是和白帝一般只一味地闪躲下不去手,唯独战无敌一人斗志高昂,招招大开大合,瞬息便和“自己”拆了十来招,因两人气出同源,身心相合,实在难辨高下,又都是惊雷游龙之招,打斗间气浪翻涌,声势惊鸿,开阔平台竟仿佛容不下他小小两人!
别看战无敌身姿挺括,一身硬r_ou_,飘身闪避之际却灵动已极,踩步飞踏跃出圆台边缘,不料撞上一层无形阻障,砰一声倒飞而退,恰好迎上雾人早早备下的绝招!
惊魂一刻,落在元尊眼中,无非蚂蚁瘙腿不痛不痒,战无敌斗战经验无数更是瞬息应变,凌空反踢,他浑身的皮r_ou_似乎无处不是元气喷涌的出口,使起腿脚丝毫不弱于手下功夫,顷刻间一道强劲无匹的电流疾驰s_h_è 去,与雾人轰然对撞,激起无数电丝雷网,朝四面八方兜头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