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老师真是个大宝贝,夏晓暖再次发自内心地感叹。其实抛开不愿抛头露面这点外,林希可以说是个十分靠谱的作家。在升职为版权经纪人之前,夏晓暖是林希的责任编辑,从林希出道开始就一直负责他的作品。
林希很敬业,j_iao稿不仅准时,还被整个公司的人誉为“编辑部的救世主”。在杂志的某个专栏遇到突发状况,又或者是被拟定为重点项目的选题被原作者开了天窗的时候,编辑部都会先找签约作家紧急救场。
大部分人接到这个任务都总要先仰天长叹三声,再和编辑周旋,截稿r.ì期能推一天是一天。但林希不一样,夏晓暖把要求发过去后,他就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好”字。刚开始合作的时候,夏晓暖差点被这个“好”字给逼疯。
“好”是什么意思?大大,你看清截稿r.ì期了吗?这么短的时间能j_iao稿的都是神仙写文!大大,你真的不和我周旋一下吗?你是不是准备直接弃疗,所以压根就不在意死线?
夏晓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却又都被林希那个高冷到极致的“好”给堵了回来。对方都答应了,无论她自己心里怎么猜,都没有理由再多问。等待的过程里,夏晓暖的心七上八下,就怕到了死线,对方又高冷地来一句没写完。到时候真开了天窗,作家还能靠才华保身,他们这种小编辑就只好主动上j_iao辞职信了。
然而出乎夏晓暖的意料,千字短篇林希转天就能j_iao稿,长一些的稿件也绝不会超过两个星期,别说是拖稿了,林希j_iao稿的时候,死线连影子都还看不到呢。夏晓暖这才明白过来,林希之所以不在乎截稿r.ì期,是因为他一接到任务就会动笔。有的人喜欢把难题拖到最后一刻,有的人则喜欢先把问题解决,林希显然属于后者,只要编辑部预留出合理的写稿时间,那么“最后一刻”对他而言就毫无意义。
遇到紧急情况,一个林希能顶十个拖延症作家。
除此以外,作为雨林文化旗下的签约作家,除了自己想写的作品外,林希还需要配合公司的步调。比如有时候为了迎合市场,编辑部会与市场部联合,根据调研先拟好选题的大致方向,再分派给旗下作家。一般情况下,作家都不乐于写现成的选题,他们大多觉得这样商业味太重,而且别人提供的“命题作文”几乎遇不到合意的,挑不起热情与兴趣,总是对编辑部的选题挑三拣四。
然而林希从不会有怨言,他就像一台优质的打字机,你下达了指令,他便使命必达。以至于编辑部被宠得无所畏惧,反正只要有林希这道堡垒在,所有的问题都会被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夏晓暖对雨林文化力捧林希这个方针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么个大宝贝不供着捧,还能捧谁呢?直到很久以后,夏晓暖才明白林希的敬业来源于恐惧——他怕自己不被需要,所以才比任何人都努力,即使有的时候,他的努力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带着电影合约走进林希家的时候,夏晓暖还因为之前的争吵觉得愧疚,她一边给林希签字,一边支吾着再次道歉。然而林希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答应的时候格外硬气,可此刻握着签字笔,林希整只手都在颤栗——他焦虑了。
“晓暖姐,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说一下。”林希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压下心悸的感觉。为了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的语速很慢,“我、我有点社恐,不太擅长和别人打j_iao道。”
夏晓暖整理合约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来,对林希露出一个鼓励的灿烂笑容,“您放心,我已经见过叶导和编剧团队了,他们都是很容易相处的人。”
林希闭了闭眼睛,微喘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有时候可能不太会表达自己,或是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和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夏晓暖皱了皱眉,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一个作家还能表达不清?不过夏晓暖并不当一回事,现在十个人里面最起码有八个人会说自己有社恐,她根本不会把林希的“社恐”当做真正的j.īng_神疾病,不会当真,更不会去了解。
“放心,没事的,没有社j_iao。”她一边继续整理文件,一边不走心地安慰道。
林希捏紧冒出热汗的手,选择了闭麦。
电影版《冬r.ì》正式立项,作为雨林文化的重点项目,进程推进得很快。林希的工作虽然是编剧,但参加项目和独自写小说还是有差别的,后者是一个人的马拉松,而前着是团体的接力赛,意味着林希不得不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去和各种各样的陌生人相处。
首先,他要修改剧本,必须和其他编剧沟通,还需要了解导演、制片、主演,乃至投资人的想法。林希虽然是《冬r.ì》的原作者,但他对电影剧本知之甚少,更没有经验,剧本必然不可能是他的一言堂。开拍以后,作为雨林文化的招牌,他不得不出席开机仪式,可能还得进组跟随拍摄。一方面是根据实际拍摄情况,剧本可能还要修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叶星导演十分苛求角色的还原度,已经表达希望原作者能在现场担当顾问的愿望。
之后还有杀青宴、发布会、路演,可能还有颁奖典礼……林希发散了一下自己活跃的思维,预想未来即将经历的磨难,就很想打爆接下这份工作的自己的狗头。
因为过度焦虑的缘故,他连医院都去得少了,整天在家里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和项以城打电话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根本说不了别的事。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毫无逻辑、前言不搭后语的臆想。项以城在电话那头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搭上几个小玩笑,试图放松林希的心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这个方法只是暂时有效,林希一旦独处,就又会被焦虑侵袭,甚至好几次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忍不住哭出声。但他没有告诉项以城,他虽依赖他、信任他,但两人认识的时间太有限,远没有到能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的程度。
预定了编剧会议的那一天,林希什么都吃不下,抱着马桶干呕了一早上,他甚至想临阵逃脱,想告诉夏晓暖自己病了,但又不甘这么屈服。他站在卧室的洗手间门边,看着那张漆黑的大床,项以城陪他睡在上面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男人温暖的体温好像还环抱着他的身体,林希是真的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