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荣凑近了甄丞相的耳边,不解的问道:“爹,您说太后究竟是在想什么?明明目睹了明王做出诸此荒诞之事,却未见出手制止,如今才站出来,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为时已晚了吧?”
“恐怕是。。。无能为力吧。”甄丞相摸着下巴的胡子,尽量压低着嗓子说道:“后宫本来就不通朝政之事,太后对明王所做的事并不是件件都能知道,诸如铁骑军和云行医馆被处决、范将军府被灭族此类大事发生结束得太快,过个十天八天才传到太后的耳中也并非稀奇,到了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无力回天了吧,那么太后也只能沉默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而无立场说些什么,毕竟。。。她并不想戳穿皇上就是明王。”
“为什么?皇上和明王都是她的儿子,她就不担心皇上会有什么事?”
“担心的吧,但也有可能,她心中明晓皇上无恙,又没料到明王会做出这些一桩一桩的狠事,才选择包庇放任他的吧。说到底,咱们这些当臣子的眼拙未能看出堂上之主的真假,如今在此也不能将责任推到哪去。。。”
邓将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低声叹了口气:“说得对呢,咱们。。。都应该为铁骑军府和云行医馆几百条x_ing命负上责任。”
明王赵昙是被邓将军手下的武官带下去的,全程只跟在他后面,没有暴力押解。赵煜浔也并无反抗,只是默默地跟在父亲的后面走着,来到煜涵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专注地看着煜涵。
煜涵无视着土狼的背后用指甲使劲地掐他,心中酝酿了几句别词,正打算说出口之时,只见面前的煜浔突然上前,搂过了脖子直接吻住了樱唇。
只是一瞬,唇已离开。煜浔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自己的不归之途,他用眼尾扫过,那煜涵失落地用手指触碰着唇目送着他,那便足矣,至少。。。不想让他这辈子忘了自己。
“死色鬼!!”土狼握紧了拳头对准煜涵的腰就想一击,可突然感觉身旁有一股莫然的杀意,他抬头一看,啊。。。辰哥正看着他呢。
赵昙的死期在三天之后,同日宣布洗清铁骑军和云行医馆污名的重审定果。原太子赵煜浔实为无辜者被判终身禁锢在封地故居。皇后被废,在赐死的毒酒还在路上之时,她早已受长年埋入体内的毒折磨至痒痛难耐而死,因尸体全身布满红色斑点,太医们最终判定将之焚烧以免病毒传染,她的手臂上还留着三条指甲造成的伤痕,那便是若宁当初为防身将迷踪树树皮磨成的粉末沾到十个指头之上,在挣扎的瞬间胡乱抓伤了废后,毒进到体内日以继夜地蚕食她的身体。右相和刑志是在揭发真相同日处决的,以扰乱朝纲之罪处以极刑。
皇上不知为何立下圣旨,将被发配到遥远封地的和亲王-煜清召了回来,还直接将皇位传了给他。皇上是这么说的:“朕本来只属意若宁的孩儿当皇帝,可是看煜涵根本没有继承大统的心思,只好按原定计划,把梦琳的孩儿扶正。”
没想到的是,赵昙人头落地当天,太上皇赵昇莫名地倒在了书房里,他去得非常安详,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端王追问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太医只说皇上多年来禁闭血脉,对寿命造成耗损,本是命不久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太皇太后伤心欲绝,幸得端王入宫每天陪着,才不至于每天哭至昏阙。
六年后——
“啊,这只兔子很肥。”土狼蹲在放养兔子的圈栏旁,双眼发光地看着在圈栏内一蹦一跳的白兔,他往身后看了一眼,动作神速地伸手揪起了白兔的耳朵。
“不准!”
猝不及防,正要蹬脚跳上屋顶的土狼,被煜涵拦腰抱住,并一手把兔子抢了过来,土狼身高不得利,双手在半空挥了几下没能把兔子夺回来,只能掂着脚扶着煜涵的胸膛往上捞去。
“不是说了不能吃生的嘛,何况这些兔子是用来作宠物卖的。”
“我就咬一口,咬一口就放回去。”
“被你咬一口还得了?”煜涵皱着眉问:“是不是饿了?要不我下面给你吃?”
土狼停止了双手的挥动,不知怎的,脸越发滚烫起来,他一手推开煜涵跳上了瓦顶:“下流!色胚呆子!”
煜涵不解地再次询问:“什么跟什么?嫌面条不入流?那弄个小炒什么的?土狼,你先下来!奇怪了,昨天吃面还吃得津津有味的啊。”
“煜涵兄!”兵部尚书甄荣神采飞扬地迈着步子从大门进来。
“甄兄。”煜涵并没将兔子放下,只是直接揪着那双耳朵拱手跟甄荣互拜了个礼。
“怎么?又闹别扭了?土狼今年都二十六了吧,这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我倒是想他永远像个孩子,他若不想依赖人,谁又能逼他。”
甄荣摇摇头,笑了笑:“煜涵兄如今贵为端王殿下,还依然过着如此清贫的日子,靠做字画卖宠物为生,倒是令下官佩服。”
“挺好的,反正我本身就不想理朝中的事,爹和太皇太后相继去世后,那大内皇宫于我而言不过是座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豪华房屋,断不想跟那里有什么关系。”
“还有跟那个范大哥有联系吗?”
“前年爹过世的时候,跟舅舅通过几次信。如今他武功全失,幸好六个男丁和秘营一众孩子尽得真传,本以为他会鼓励几个儿子去参军,可他却说当下只希望儿子们能保护好娘亲和妹妹。”
“嘿,有儿有女,挺热闹的。”
“甄兄公务缠身,此番前来不是只想拉个家常吧?”煜涵终于放下手中的小白兔,对甄荣笑了笑。
“当然不止呢。”甄荣也笑着顿了顿:“凤邑第二胎临盆在即,她昨晚给下官作了个提议。”
“什么提议?”
“她属意第二胎的孩儿,过继给你们。”甄荣挠了挠头。
“这。。。”煜涵震惊地对视着甄荣的双眼:“你们是认真的嘛?”
“当然是认真的,我俩谁和谁啊,这辈子下官就王爷一个挚友了,如今不过是亲上加亲。”
煜涵的感激之情顿时涌到脸上。
“就看王爷愿不愿意。”
“愿意,求之不得啊。”
离京城一百里外的李家村,归氏医馆——
“归大夫,我夫人怎么了?”
“有点消化不良和s-hi热,孕妇不宜吃太多难消化的食物。”浩鸯提起笔在方子上疾笔书写了几行字,又向门外张望了两下,片刻后脸上浮起了微笑。
“补货的半夏、丹参、砂仁、黄芩买回来了。”
宇迈着一摇一摆地步子,拎着一串黄纸药包进门,见他走路不稳怕是会摔倒,浩鸯赶紧上前扶住他。
“还以为你在半路看上了哪家姑娘。”浩鸯调侃道。
“我没有。”宇略带紧张地说道,虽然心中明知浩鸯不止一次拿这个开玩笑,但他从来认真回答,总觉得这个事儿最好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免得造成什么误会。
“李家村幸得归氏兄弟医馆落址在此,医术高明有如再世华佗,我们真是有福了。”那孕妇的丈夫由衷地说道。
“再世华佗不敢当啊。”浩鸯连忙摆手。
孕妇的丈夫脸上消退了笑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浩鸯腰间别着的半截玉佩。
“这位客人。。。是觉得在下的饰物有何不妥吗?”
“啊,宙郎,这难道是。。。”孕妇拍了拍她丈夫的肩膀,打量面前的归氏兄弟。
特别是那个别着玉佩的大夫,虽然用乌发挡住了半边脸,可仍然知晓那相貌出类拔萃,村里多少姑娘都盯紧归氏兄弟,只可惜他们俩根本没娶妻的打算。孕妇点了点头,似是有些头绪。
叫宙郎的男人笑着直视着宇和浩鸯:“虽然有点唐突。。。请问大夫,愿意出诊吗?”
“出诊?”浩鸯好奇地问道:“请问是家中哪位身体不适吗?”
“是家母。”宙郎叹了口气。
“能先详细说一说嘛?”浩鸯做了请的手势,让夫妇俩坐下,见宇醒目地递上热茶,浩鸯明媚一笑。
“那怕是要追溯到我还没出生之前了,家母从小就常给我提起我的大哥。当年大哥出生没多久,老家的村子里爆发瘟疫,家母情急之下让n_ai妈带着大哥逃出村子以免染病,而她则留下来照顾已经病倒的家父,后来朝中派来了几个叫云行医师的大夫平息了疫情。家母迫不及待地寻找当时带走大哥的n_ai妈,可是。。。”说到这里,宙郎眼神暗了暗。
“可是什么?”宇问道。
“家母在山林中赫然发现一具已经难辨样貌的腐体,只是从破烂的衣衫上认出,那便是n_ai妈,而大哥却不知所踪。仵作检验的结果,说n_ai妈是被野兽袭击而亡,他甚至假设大哥已经成为野兽的腹中之食,可家母一直执迷,坚持没找到尸体,大哥就没死,这日复一日。。。大哥便成了家母心中的一个郁结,加上家父前两年过世,令家母更受打击,如今。。。便是天天在家心中有结难解。”
“哦,原来是这样。”宇说:“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汤药怕是不达其效。”
“呵,我看归大夫年龄跟我大哥相仿,若是能前去开解一下家母,再施以汤药,可能会对家母的病情有帮助。”
浩鸯明白地点了点头:“那是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