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朗强撑说道:“我如今已经拜入蓝田书院师山长门下,你觉得就凭你,能奈我如何?哦,我倒是忘了,你有钱,不过就算有钱,也不能肆意侮辱师山长弟子,你还是自己掂量清楚吧。”
说完黎明朗疾步走出香料店,他自觉从容,实际上那身影跟逃难也没什么区别。
李从嘉摇了摇头,听这意思那个师山长似乎很有名气,不过……只凭这一首词就收弟子,也不进行严格考核,这位师山长的能耐怕也是有限。
李从嘉回去之后跟田大郎打探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位师山长居然还是一位大儒!
大儒好啊,大儒为了名声不可能颠倒黑白,总归是有气节的,李从嘉已经暗搓搓的打算直接去找大儒评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出手,人家就找上了门!
在他跟和尚们围着火炉吃烤红薯的时候,田家三郎匆匆赶来说道:“李郎君,定国节度使有请。”
本来似睡非睡的李从嘉顿时被吓了一个激灵:“什么?定国节度使?唤我何事?”
第46章
田三郎来的匆忙, 喝了口水顺好气之后才解释了一下。
原来却是江都府知州设宴, 请了赵匡胤, 为了拍马屁,还把本地最有名的大儒师行一给请了来。
师行一不仅自己来, 还带着几个弟子一同前来,想来是为了弟子在知州和定国节度使面前露面。
也不知道黎明朗到底是怎么cao作的,居然战胜了许多排位在他前面的师兄跟着去了。
席间谈起诗词歌赋, 黎明朗那首词自然又被拿出来被诸人夸赞。
跟着田通判去的田大郎眼见黎明朗一副得意小人模样, 没忍住,当场炸了!
一个文人, 剽窃是最大的罪名,如果被认定为剽窃,除非跑到一个小山村去隐姓埋名,否则怕是寸步难行。
黎明朗当场面色涨红,又有些慌乱, 他还没想好怎么反驳, 师行一就表现出了不开心。
师行一对黎明朗态度上是可有可无,只是觉得这算是个胚子, 磨练一番或许也有成绩, 他收弟子会挑选一些良才美质悉心培养,然后再收一些资质尚可的弟子, 这些教的比较粗,而黎明朗就是这个比较粗的范围内。
可不管怎么样,黎明朗也是他的弟子, 被人这样当众打脸,谁都不能忍。
好在师行一脾气不错,只是提出想要见见那个所谓的“原作者”。
田三郎说完之后,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大郎是一时冲动,并未想过要将李郎君陷入不义,他……”
李从嘉摆手说道:“没关系,大郎急公好义,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他?还请三郎等我一等,待我换身衣服,便与你同去。”
李从嘉一边说着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这个机会来的正是时候,他刚刚还在担心直接去书院找那位大儒,是不是会显得太过轻狂,万万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李从嘉特地穿了一身素色绣有暗纹的衣服,身上配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了最高档次,却又十分低调的那一种,大概就是认识的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不认识的大概也看不出有多么值钱。
不过也好在现在乃是乱世,各个政权还没有太过严格的服饰等级,李从嘉可以从容的穿着用银丝线绣着暗纹的衣服,配玉佩玉腰带。
因为天气冷,李从嘉想了想配了一套黑色貂裘,头上也配了琥珀发冠,这一套下来,看的田三郎眼睛都直了。
田三郎忽然就觉得,官做得再大,也没有富家翁来得舒服啊。
李从嘉穿戴好了之后,让春生将马车牵出来。
李从嘉跟着田三郎一路去了知州在城外的别院,知州家的别院可比通判家的大许多,也风雅许多。
李从嘉自然是没有资格坐马车进园,只能在侧门就下来步行,而自侧门到宴厅这一路可算是赚足了眼球。
此时宴会大厅气氛可以说的上是尴尬,在场大佬脸色都不太好看,赵匡胤和知州倒还好,他们两个都带着些许好奇。
知州是早就听说过李从嘉这个人,毕竟也算是通判的亲家,只是写词……知州很难想象一个富户能有这样的文采。
别说他,就连田通判都不信!
这些人里对李从嘉最有信心的反而是赵匡胤,因为他总觉得李从嘉身上有着一丝文人特有的温润气质。
李从嘉被仆人引领着踏进大厅的一刹那,所有人心中的天秤变成了平衡状态。
就连师行一,心中的不满和怒火都少了许多。
谁让从古至今,越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就越是颜控呢?
如果让李从嘉跟黎明朗站在一起,保准大家觉得李从嘉才该是师行一的弟子。
李从嘉站在大厅上从容行礼,赵匡胤见他如此精神俊秀,心中越发喜爱,居然起身走来拉住了李从嘉的手说道:“几日不见,看起来精神不错。”
赵匡胤明明白白表现出对李从嘉的熟稔,众人一时之间面色各异,开始猜测李从嘉到底是什么来头。
黎明朗更是心中慌乱,他敢剽窃李从嘉的词,不过是因为知道对方没有根基,至于田家……等田家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名声大噪,找到了靠山,田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怎么样的亲家来跟他过不去?
可如今……难不成这家伙跟定国节度使有什么关系?
李从嘉含笑回答赵匡胤:“入冬以来,颇为安逸,又有诸位亲友照顾,自是与之前不同。”
这倒不是他敷衍,自从搬到江都府之后,吃好的用好的,也不用担心明天就被抓走或者被周军大上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前两天李从嘉都惊悚的发现自己的腹肌又要变成一块了!
赵匡胤微笑递给他一杯酒说道:“今天你想安逸,怕也是不行。”
李从嘉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之后,苦笑道:“不过区区一首词,便搅得满城风雨,还惊动了使君,令李某万分惭愧。”
赵匡胤看了一眼师行一,开口问道:“如此,我们将你唤来的原因,想必你也知晓,如今你可敢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这首《青玉案》到底是谁所作?”
李从嘉从容说道:“自然是在下所做。”
“哦?”师行一开口问道:“可是除了一个人之外,你可还有其他人证?”
李从嘉转头看向师行一略有些疑惑:“小子驽钝,不知这位老翁是……”
“我乃蓝田书院山长师行一。”
李从嘉躬身行礼:“见过师山长。”
师行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何证据?”
李从嘉笑道:“这还要什么认证呢?诗词之事本就是自由心证。”
“哼。”黎明朗心中见师行一维护自己,心中微微安定,听到李从嘉如此说马上出言嘲讽:“说话可是要负责的,没有证据,你竟敢在诸位长者面前大言不惭?”
李从嘉温言说道:“我说过,偷来的永远也变不成自己的,既然我敢这么说,自然就有把握,若你坚持不认,那也好说,便让在座长者出题,你我当场书写,而后让诸位评判如何?”
黎明朗心中一慌,强撑说道:“笑话,作诗作词乃是神圣之事,岂能一蹴而就?如此仓促写出的词,怕要污了长者眼睛的!”
李从嘉不为所动:“能够在三炷香之内写出《青玉案》的人,自然也能在三炷香之内写出另外一首词,当日情形与今天有何不同?我都不怕,你又何必推三阻四?”
黎明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从嘉,他原以为李从嘉那首词应该是早就写好,而后在诗会之上写出来,可他万万没想到李从嘉敢跟他比拼当场写词。
三炷香一首词,并且还要水平不低,就算是师行一都未必能够做到,而在场的其他人……就更没人敢这么说了。
敢夸下如此海口,不是狂生,便是自身诗词造诣不低。
师行一此时终于提起兴趣,他看了一眼黎明朗略有些不满,人家都当面下战书了,黎明朗居然不敢应战,反而出言讥讽,此子心x_ing是在不堪造就。
见黎明朗还是不说话,师行一不得不开口说道:“明朗,你便与李小郎较量一番便是,不必担忧,前些日子你所写的那几首词,也是不错的,平稳发挥就好。”
前些日子?几首词?李从嘉敏锐的从师行一的话中听出了重点,不由得面带嘲讽地看向黎明朗。
他就说师行一作为江都府当地有名的大儒,又是书院山长,怎么可能糊里糊涂凭着一首词就收黎明朗为弟子,看来黎明朗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首词,糊弄了师行一。
不过这一次,李从嘉倒也是冤枉了黎明朗,黎明朗本身也算有才,只是距离进入蓝田书院差一些,他将自己之前的词拿给师行一看,师行一虽然觉得差强人意,但再看黎明朗“新作”的那首词,又觉得此人或许已经开窍,再加上他实在喜欢那首词,便破例收下了这个弟子。
黎明朗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硬撑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有没有好词可以“借用”一下,然而之前他一向喜欢收小弟,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肯捧着他的又哪里有什么水平?
赵匡胤看了一眼知州,知州对着身边的侍从轻声吩咐两句,过不多时,两副书案连带笔墨纸砚全部搬上了厅堂。
两个小侍过来研磨,李从嘉看向四周,等着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