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的确是我家,不过它已经被烧掉了。
更离奇的是,梦里的场景的确也是今年冬天曾经发生过的。不过没有那个出现在对面楼顶的奇怪的男人,我只是看了雪而已。可这个梦太真实了。好像不仅是这个梦,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的梦都是这种风格。
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两个世界里。这是我最不可告人秘密。
现实的世界,梦里的世界。
我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甚至不止一辈子。有时候我可能一个晚上就能过完一辈子。
我很喜欢梦里的这个世界,这让我体验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
有时候一次没做完的梦,只要我愿意,第二天晚上还能接着把它做下去。
虽然这经常让我在白天精神不振。不过通常情况下我是很愿意付出这一点小小的牺牲的。毕竟白天的生活大多数时候不怎么让我觉得有意思。
所以我总是在白天过得浑浑噩噩,记性也很差,我得花很多功夫才能保持我在梦里的记忆,这让我没什么时间去记忆现实里的别的东西。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明显的,我的另一个世界有点不受控制。这让我很担心。
我总是做一些让我不太舒服的梦。
从梦到那群该死的丧尸开始。
有很多梦都开始让我不太愿意回到那个原本美妙的世界。
当然,这些梦无一例外都有Zark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的参与。
鉴于此,对于昨天晚上那个梦里的男人,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13
不过我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已经被烧毁的家,我竟然一连半个月,每天晚上都回到那个阳台。
当然还有对面楼顶的那个男人。
每天晚上,我们就这么对坐着,时不时点支烟,我不过去,他也不过来,就这么隔着十米宽的空荡荡的空气对坐。
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李白还是敬亭山。我到底是看他的那个,还是他妈的被看的那个?我觉得我大概是敬亭山,毕竟李白喝的说不定是nighttrain,喝上了头,盯着一破山也不觉得厌烦。可我简直觉得烦透了。李白在看那座山的时候,真那么确定他们是相看两不厌?他怎么知道人家山厌不厌?算了,这个问题不能扯远了。
总之,我已经很烦每天晚上都梦到同样的场景了。对这个梦我已经熟到只要一进入这个场景就能反应过来这是梦的程度。可我在梦里面偏偏又叫不醒自己,只能无所事事地抽抽烟和他干瞪眼。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要是今晚上再做这个梦,我一定冲到对面楼去,能协商就协商,实在不行,我就彻底把他推下去,一了百了。
我以为这种雄心壮志能让这个梦知难而退,可是它没有。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坐上那张藤椅。
老兄,你这么锲而不舍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到底是闹哪出能告诉我不?
那个大长腿果不其然又在对面楼顶上垂下他那双修长的腿。我准备出门去找他了。
就在我准备回屋穿鞋出门的时候,他突然灭了手里的烟,转身从被挡住的地方提出一把电吉他,看形状是一把Fender。
什么意思?我停下了动作,又在藤椅上放稳了屁股。
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持续地震动起来,没有号码显示。我拿起来接听了,对面没有声音,不过我看见他拿起手机对我挥了挥。
我开了免提,不过在梦里,这些行为都显得很多余。
他的琴声清晰地透过听筒传到了我的耳边。真亏他煞费苦心想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剧情,不过既然我都知道是在梦里了,有什么诡异的情况是不能出现的呢,何况只是一个隔空传音。
他弹的这首曲子是Eric Johnson的Manhattan。
很适合像这样有些飘雪的宁静的午夜。
他一首接一首地弹,我一首接一首地听。从Eric Johnson的Manhattan到Neil Zaza的Purple Rain从Vinnie Moore的Rain到改编的Yanni的A Walk In The Rain,下了那么多雨,我甚至猜想他会不会以S.R.V的Taxes Flood来结尾。
我突然觉得,这个梦如果没有结束其实也是很美好的。
尽管听他弹琴的风格可以很明显地分辨出,他的确就是那个无脸怪人Zark,可是至少这是在梦里,我不用面对一切需要我烦心的现实世界里的任何一件事,在这里我可以为所欲为,无论他是谁,只要我高兴就好。想到这里,兴致上头,我拿起电话将话筒放到嘴边,“喂,能点一首德彪西的The Snow Is Dancing吗?”
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他抱着琴似乎在沉思的样子,还是那么僵硬地一动不动,然后,他把电话贴近脸颊,有点低沉的声音,穿过这片雪在我耳边讲话,“点别的可以吗,这首,我不会。”
心里一慌,我又条件反射地干了一件蠢事——我挂了他的电话。
靠!现在可不是挂了电话就完事的情况!我要醒,快让我醒!
所幸,这次我终于听了自己的话,几番挣扎,终于醒了过来。
14
程虞在我这里借住的这段日子,我发现了他不少怪癖。
听说他的店员们老是吐槽他的喜怒无常,让人备受折磨。不过我想我开始明白到了一点他为什么会这么失常。
谁让现在我每天的乐趣就是观察程虞的生活。
程虞的健忘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