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走后，我像往常一样不住嘴地念叨：“你要去琴行当老师？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就你这样整天不说一句话的，真能当别人老师吗？总不能跟学生也成天不讲话吧，那你还教什么呀……”
“你可以不那么多话吗？”有些低沉厚重的声音突然打断我。
“哦，好吧。”
……
“你……是在跟我讲话？”一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嗯，好像我也没有舌头，可是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你之前说人类看不到你？小楠好像的确看不见你，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能看见你。”
我太震惊了。
“鉴于你的外形……你肯定不是人类，那你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是吗。那你有名字吗？”
“没有，那你有吗？”
“……我也没有。”
“那你给我取一个吧，作为交换，我也给你取一个。”
男人轻轻笑了，“行啊，我们交换名字。就叫你阿初吧。”
“是乙一的那个阿初？我跟你讲的故事你都有听？”我有一点高兴，至少我的辛苦也没有完全白费，“那好吧，那我要叫你……阿野。”
20
夜里下着小雨。现在的夜晚仍然能冻得人全是僵硬，尤其是像我和丧尸这种半废物状态的人。
丧尸住在一幢步行楼里，六楼。尽管可以点外卖，可还是有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尤其是，需要去超市采购。每次拎着两大口袋走到楼下时，都有一种绝望就在眼前的心情。爬六楼得用上至少十分钟，还累得像拆了炸弹一样。这种状态终于让我们俩觉悟了，下定决心，每天夜跑。
所以，呼……呼……我毫无节奏地不停喘气，绕着离丧尸家相当近的这条河堤，在微雨下和某个傻逼一起跑圈。
“呼……丧尸，你……呼……呼……个傻逼，我就……不该信你……”
“呼……别……别说了，为你好……你……你看前面……那是什么？”丧尸晃了晃手，指着前面石壁下的一个黑影侧过头来问我。
我往前瞧，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个人？不过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雨，除了我们还有什么神经病往这儿跑？
“好像……是个人？”
丧尸挣扎地眯着他那近视到快瞎的眼睛，“看不清楚。”
近视眼还有一个巨大的特点，就是钟情于自己吓唬自己。由于人畜不分，所以一切隐藏在稍远处阴影里的东西都能轻易地让我们陷入恐慌。
两只近视蜗牛慢腾腾地跑着，瞅着，也没看出个名堂。
不过这次我们看准了，前面还真是个人。
一个头发后梳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面的石壁旁边，手里拿着烟，烟雨朦胧中忧郁地打量着河面。
我们缓慢地奔跑到他的身后，中年男人听见脚步声受到惊吓似的回头。
“小伙子，这么精神，下雨天还出来跑步。”
“啊，您，您好。”丧尸傻愣愣地向他点头。
离近了看，白色路灯的照耀下，他的头发几乎有一半都已经白了，不过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材也很匀称，倒是没有显出什么老态。
“抽烟吗？”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玉溪庄园。烟不错。
我刚准备伸手。
“不了不了，谢谢，最近正在戒烟。”丧尸同学弱鸡的声音。
我伸不出手了，呵呵硬笑了两声，“是啊是啊。”
“是吗，烟的确是不抽最好。”中年男人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柔和。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
“诶，是是，那……我们先走了？”小弱鸡抬了抬在冷风中颤抖的鸡爪。
“行，年轻人，多加油，现在的路已经宽敞多了。”中年男人带着长者的目光目送我们俩跑远……在寒风中颠了两步，我突然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了，卧槽，我和丧尸？到底哪里像有感情的样子啊！这尼玛纯粹是四只近视眼和两只老花眼的故事吧。
“丧尸，他觉得我们俩有奸情……”我不喜欢一个人独享被雷劈的感觉。
“啊？”
“你家的窜天猴还有剩吗，全堆下来炸死他好了。”
“啊？”
“啊个屁啊，你有多久没有男朋友……算了，床伴了？”
丧尸卯足了劲想了又想。
“行了，别他妈跑了，我们还是去花天酒地找床伴吧。”我居然已经堕落到要和丧尸凑一堆过活了，真是，人生艰难，逆水行舟，一退竟然退了十万八千里。
拉着丧尸，沿着河堤一路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