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维想起自己出柜的时候,正是知道前男友HIV阳性,已经发病的时刻。他觉得自己也肯定染病了,想在死前向父母展示真实的自己,得到他们的接纳。但是父母回应给他的是惊恐与怒骂。母亲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父亲则抓起教鞭,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
欧阳维记得自己忍着痛,试着和父母解释,想得到他们一点点的温情。但是父亲将他踢出家门,愤怒咆哮,指责他羞辱了家门,让二老丢尽了脸,简直是世界上最忤逆不孝、最没出息的儿子。
欧阳维很茫然,他从小乖顺听话,成绩优秀,从来没犯规,连红灯都没闯过。工作后他上交工资,做父母让他做的所有事。到最后,就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他过去二十来年所做过的一切,就全部被抹杀掉了。
后来,欧阳维拿着证明自己健康的体检通知书再度回家,想寻求父母的原谅。弟弟欧阳凯开门递给他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欧阳维从小大大的各种奖章和证书。
“哥,你别再回来了。爸都和老家亲戚说你移民去澳洲了。老实说,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很同情你啦。但是只有你走后,我才能替代你,成为爸妈心目中最优秀听话的儿子。”
欧阳维当时很困惑,“你也是爸妈的儿子呀。”
欧阳凯苦笑着说:“一个温顺的,能为他们争光的儿子,才是他们要的儿子。你一直是家中宠儿。可我不一样,我等他们的夸奖和关注,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了。我以前总是不如你。长得没你像爸爸,读书没你好,没你听话……可你是个同性恋!同你相比,我的那些缺点,突然又不算什么大毛病了。”
欧阳维沉默无语地面对着弟弟。
“你走吧。”欧阳凯说,“我不是对你不友爱。我是支持理解你的取向的。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对我们这个家,都更好。”
欧阳维说:“那你该知道爸妈的控制欲。他们想要的只是面子。”
欧阳凯满不在乎,“我没你有出息。我需要爸妈帮我买房子买车,甚至养老婆孩子。我听话一些,换取自己轻松一辈子,挺划算的。”
欧阳维并不怪弟弟,他觉得他们兄弟俩都挺可悲的。
此时此刻,欧阳维心潮澎拜,哭得停不下来。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奇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居然有幸能体会到这种被父亲全新支持与爱护的感觉。
哪怕他是个废物,哪怕他不能继承父亲的衣钵,延续他的伟业,哪怕自己将来有可能要看着他老去死亡,欧阳宏都不在意。他没有将儿子视作一个道具,而是将他看作一个人,一个家人。
欧阳维哭着,在欧阳宏的怀里睡去。欧阳宏将他抱回了屋,更了衣后,搂着他睡下。
欧阳维迷迷糊糊之中,听到当当的钟声。这昭示着新的一年到来了。他依偎在欧阳宏的怀里,感觉到一种充满暖意的宁静。
其实他并不会坚决反对欧阳宏再婚。毕竟他将来完成了任务,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中的。而欧阳嬛也跟着封禛跑了,欧阳宏留在云降城里,只能做个空巢老修。
欧阳维觉得,等自己解决了封禛复仇的问题,保住了欧阳宏和自己的命后,就给欧阳宏找个温柔贤惠的老婆。有人和他做伴,自己将来也会走得安心一些吧。
第12章
在欧阳宏这里碰了钉子后,女修们从第二日起,便接二连三地告辞离去了。俞姨母因为要祭典亡姐,一时还没走。
俞姨母也是有气无处使。她回去就将儿子训斥了一通,说欧阳维画得不雅,他怎么可以还帮腔?
方翊臣一脸茫然地问:“娘,既然不雅,那您为何不把衣服穿严实点?”
俞姨母气得仰倒,拿儿子无可奈何,只有更恨了欧阳维几分。
她想着等自己做了新城主夫人,定要一口气生三四个儿女。哪个孩子不比欧阳维那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强?到时候看那小崽子还怎么嚣张?
届时她只需要将欧阳维衣食无忧地荣养起来。反正不能修炼的人活个七八十岁已是高寿,全家人都可以给他送终。
俞姨母在这边构思出一整套宅斗企划案,欧阳维那边也并不是全无感知。
至少在女修们走后,他的善良度偶尔还会跌个0.1%,这必然就是俞姨母所为。
欧阳维本来觉得俞姨母青年丧夫,带个孩子过得也不容易。现在看来,觉得她也不是善茬儿。
还没进门就这么恨他。若真做了后母,欧阳维就该收拾包袱去睡煤堆了。
俞夫人忌日那天,也是欧阳姐弟的生日。不过因为母忌的关系,长辈不给他们大肆庆祝,姐弟俩只逢整才过一回生日。
这一日,欧阳维早早就起床,沐浴更衣,去祭拜母亲。
俞夫人葬在欧阳家族的墓地里。墓地在深山之中,若是走路,少不得要翻山越岭,走个几个几天才能到。幸好修真之家,有灵兽拉车,出门就便捷了许多。
在这里要额外提一句,拉车的灵兽叫火鹫,是云降城专门养来拉车的鸟。
别的家族也各有任由驱使的灵兽。人们根据这些灵兽,也可辨认出其背后的家族来。比如封家的是青狼,俞家是珍猫。
欧阳维以前见城里的修士乘坐过这种火红的大鸟拉的车,觉得酷毙了。这是他穿过来后第一回坐,兴奋得好像小孩子第一次去游乐园似的。
火鹫拉着车,腾空飞起。
欧阳维从窗户往下望,就见群山头被白雪覆盖,山沟里树木茂密,偶见碧绿的湖潭散布在山沟之中。白云从窗外飘过,风却被屏蔽在外,不会吹进车内。
他们飞了大半个时辰,方到达墓园。火鹫收拢翅膀,车也渐渐垂直降落在草坪上。
欧阳维暗中计算了一下,这速度和直升机飞差不多。
祭拜俞夫人的时候,欧阳父子三人都还好。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九年了,该宣泄的情绪也都宣泄得差不多了。
欧阳宏告诉了妻子儿子身子好转的事,却是隐瞒了金丹的来历。欧阳维识趣,也直言不提,只对着母亲墓碑发誓会好好修炼,照顾好姐姐。
俞姨母倒是墓前情真意切地哭了一回,弄得方翊臣小声对欧阳维说:“我娘好奇怪,往年她都没哭得这么伤心的。”
欧阳宏作为东道主,少不了要去安慰俞姨母几句。
俞姨母伤心地说:“我是个寡妇,成日在娘家受气,连累得臣儿也受人眼色。若是姐姐还活着,我就可投奔云降城了。”
欧阳宏既然已承诺了儿子不娶她,便不能松口留她下来。他说:“妹子也是有自己的洞府的。既然在俞家住得不开心,何不带着臣儿回自己的洞府去住?”
俞姨母说:“我那洞府是俞家人挑剩的地儿,灵气稀薄。我也就罢了,确实不利于臣儿的修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