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番商量,趁日落前入了林,摸到吴云早早踩好的地点,蹲守一夜,好在修者轻易不会困倦,倒也等得起。
五阳初升之际,虫鸟啾鸣,寂静山林渐次热闹,吴云削了一柄木锹,卷起两袖便冲s-hi潮泥地挖将起来,不多时便见到几个器皿冒出顶端。吴云干脆抛开木锹,徒手挖起来,刨开松土,抱出两坛酒,动作之小心,像是怀抱初生婴孩。
正想继续偷取时,忽听远处有阵阵枝叶颤动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变化十分迅速,吴云脸色一变,忙唤丑三抱起酒坛,叮嘱道:“灵猴攀枝跃树,速度奇快,在Cao木繁盛处即便是猛兽也不敢轻易招惹,你带着酒先走一步,我拦一拦再追!”
丑三也不多话,转身便跑,才奔出二三十米,便听吴云口出长啸,声震山林,噼啪声不绝于耳,显然是酣战正浓,若他再用当下速度奔走,必然要害吴云白辛苦一场,稍一犹豫后脚下速度激增,比之顺心境修者也不遑多让。
盏茶过后,后方脚步声逐渐厚重,丑三心思一转,慢下步伐,吴云一个起落在他肩上猛然一拍,一股浩瀚元气笼罩全身,丑三只觉浑身暖意融融,无需如何提气便健步如飞,深感吴云修为之深厚坚实。
三五灵猴兀自在后头追赶不休,好几次甚至已跳到二人头顶,伸长猿臂来捞,指甲划过丑三发间,几乎要抓住头皮,却被吴云屡次挥动粗绳驱赶。
吴云兴致起时,纵身大笑,笑声粗犷豪迈、震叶吹花,直入丑三心扉。丑三只觉天地间再没如此畅快之事,偷酒逃窜的狼狈也全然被开怀之情替代,忍不住随吴云一同笑出声,他这一笑犹如云开见月,溪水潺潺,虽不比女子之声清脆婉转,却别有一分低幽风雅,只可惜吴云忙于应敌,一时间竟无所察觉。
两人就这么一路乱窜,灵猴也逐渐体力不支,终于还是让偷酒贼逃脱,气得吱吱乱叫。吴云不敢大意,携着丑三一口气跑入城外破庙,方才停歇。
丑三手酸脚软,放下酒坛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吴云精神尚可,伸手便想揭开覆坛的芭蕉叶,忽又叹道:“只有美酒,没有好r_ou_,谈何痛快!”
丑三笑道:“这有何难,飞蓬城哪里有卖最香的牛r_ou_、最嫩的烧j-i,我统统知道,待我速度进城一趟买来便是。”
吴云舍不得离开猴儿酒半步,闻言大喜,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惜我囊中空空,半块元石也无,只有些破刀烂剑,一时间怕也忽悠不到买主......”
丑三佯怒道:“仙长瞧不起人么,你请我喝这样好的酒,下酒菜理应由我来买,又不值几个钱,我且去了。”
吴云不再推脱,催促道:“老哥,速去速回!”
第51章 开宴
丑三果真如言来回飞快,没叫吴云多等,一边手各拎着一大包细棉绳捆好的油纸包,打开后r_ou_香四溢,凝而不散,咬一口皮薄汁嫩,齿颊留香。
两人不顾尘土,席地而坐,坛酒对饮,块r_ou_分吃,此天地间的闲适与豪情尽皆灌入喉中,涨的胸口几乎破开,吴云吃饱喝足,袖口一抹油汪汪的嘴唇,身子往后一倚哼起一首怪音怪调的曲子,其声如潜龙在渊,其律如翅震长空,无字无词,听来却声声入耳。
吴云唱罢,丑三猛击双掌,赞道:“仙长真乃神人也。”
二人经此一事,感情拉近不少,言语间也不再拘束生疏,终于等到琼粼海庄开宴之日,向天游与池深一早在客栈门前等候,四人碰面后跟上蒹葭山众人,依次递交了请帖。
池深见丑三拿出帖子,戏谑道:“看来吴大哥又去锄强扶弱了。”吴云一s_ao脸皮,笑而不语。
四人由小厮带路,钻花穿林,踏桥过轩,直至眼前豁然开朗,攀谈声乍然高亮,仆人手捧木托来回奔波,入目尽是玉盘珍馐,里外三圈桌椅绕树而设,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场中高十丈、数十人方能勉强合抱的苍翠海客松。
吴云二人得了向天游的便利,随着他前往内圈落座。宾客来齐,琼粼海庄庄主海遇风携其妻温照君致过开宴词,三百来自四方之朋齐齐举杯敬贺,品佳肴议万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海客松产水滴子之时。
杨照今日则一身蓝袍,织有云龙戏鳌图,随他举手投足,丝光流转,蔚蓝如海,更显英俊。
他前边站着位位龙须豹目的高大男子,被众人簇拥在中央,想也不用想,这定然就是飞蓬城城主杨添意。
杨照眼神如电,早早就瞧见了池深几人,对他颔首一笑,池深只当没看见,他也不恼,但望向丑三时,却难掩轻蔑神色,伴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怒气。
唯独吴云眼巴巴盼着海中仙,但见五位美貌丫头端着十五瓶水晶酒壶鱼贯而出,眼睛几乎要瞪出眶外。那酒壶确也不俗,随侍女在日光下行走,七彩流光缠绕不休。
领头侍女行到杨添意桌前,躬身将两壶酒放下,杨照见其长相妍丽,忍不住抛了个眼波,女子一见顿时羞红脸皮,弯着腰退了下去。
神女峰也得了一壶,梅从寒随手倒了一杯在手却不喝,冲向天游一笑,蒹葭山八峰长老共得了一壶,侍女却转到向天游跟前,单独为他留了一壶,檀口轻启,柔声道:“给向仙长请好,庄主特谢仙长浮云洞之行救过少庄主一命,只是现下过来叙旧时机不妥,待散宴之后,请仙长转席一聚。”
侍女轻言细语,听在修者耳中却清晰可闻,不免既妒又羡,但也无可奈何。
吴云等不及侍女走远,便朝向天游说道:“好老弟,我记得你不爱喝酒么。”
向天游乐道:“好大哥,这样难得的灵酒,不爱喝也得尝一尝。”
“啊呀,这样说话贼不痛快,向老弟,你给大哥留一杯,留三杯!”
向天游拔开壶盖,给自己与池深面前的酒杯斟满,接着随手一抛,吴云忙伸手接过,未洒出一滴一毫,嘻嘻直笑:“勉强够喝了。”
说罢猴急地凑到鼻尖闭目闻了闻,刹时露出一副迷醉神色,双眼再睁时精芒大绽,往酒盏中满了一杯,再给丑三杯中也灌了一盏。
丑三惊大于喜,推拒说:“只有一壶,你全喝了罢。”
吴云一摆手道:“即便十五壶都给我也只能解解馋,左右是不够喝,不如与兄弟同乐。”
丑三拿过酒杯嗅了嗅,一股奇异馨香直冲眼耳口鼻,耳侧似有婴孩啼笑,其声却不刺人,反惹人沉醉,回过神后见吴云直辣辣盯着自己瞧,似在问感受如何,垂下眼道:“我这样的人,如何配做仙长的兄弟。”
吴云怪道:“老哥怎么说这样的话,咱们怎么在林中望星彻夜守酒,又是如何把酒言欢畅谈天地,你都忘了么?”
丑三一怔,语气缥缈:“自然没忘,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吴云道:“那不就成了,你我吃过r_ou_也喝过酒,早就是兄弟了,我当老哥老来健忘嘞。”
丑三手里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他方才不自觉握紧酒盏,将海中仙晃了几滴出来,慌乱之下一抬手将琼浆玉液灌入口中,酒入愁肠,眼前顿时飘过一片白光,浮光掠影接连闪现,其中跳出不少人影来,对着他或哭或骂,似笑还恨。
怔忪间丑三只觉一只粗皮大手猛拍在他天灵盖上,一个激灵转醒过来,浑浑噩噩看向来人,正是吴云那张焦急面孔,并听他说道:“海中仙不能喝的太急,否则会被海妖残存的幻境之力所迷,想起你过往百种经历。”
池深正在小口嘬酒,闻言立刻将杯盏放下,急得咳了两声,惹来向天游一乐。
丑三想到那些深入骨髓的嘴脸,心有余悸砰砰乱跳,薄怒道:“也不早说!”
吴云嘟囔一句:“我哪知道你突然就......”拿过水晶壶打算重新为他斟一杯,丑三后背冷汗未消,抬手拦住,语气疲惫中带点冷意:“罢了,留着你自己喝。”
吴云知他多半是在幻象中瞧见了不愿想起的人与事,也不勉强,只扯开话去讲些别的。向天游与池深说说笑笑,忽见海客松周遭青光大盛,随后水汽渐浓,薄雾弥漫,逐渐瞧不清里头面貌,只觉似有云霞明灭。
海遇风高声唱喏:“海客迎仙修!”三百修者应声站起,飞身而上,如风鸟投林,先后跃入雾中。
池深与向天游并肩而立,但觉潮雾扑面,s-hi热绕身,五步之外人影模糊,来不及细想,水滴子已然熟透,哗啦啦如一阵急雨朝众人兜头洒下。
这阵“雨”一滴滴堪比元石珍贵,落至半空便被一众修者用各色手段拦截下,吸入口中。向天游也不甘落后,劈手打出数道元气,两人头顶的水滴子犹如落入一个无形巨碗中,滴答答汇在一起。
池深心道,这必然是哥哥风系招式,此间修者,唯有冰水与风系占尽便宜。
向天游并指一招,两道水流从风碗中分出,如小蛇蜿蜒爬动,凑到二人嘴边,池深会意,张嘴一吸,满口清甜,而水滴子一入喉,顿时化为一缕缕精纯元气,游走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说是天大的好处也不为过。
斜c-h-a在池深发间的小黑观望了片刻,再也按捺不住,见无人注意,咻地飞出,直朝上窜,池深一急,仰头喝止,小黑咿呀叫了几声,原来是嫌弃下方的水滴子都被修者刮分,所剩不多,因而想到源头去吸个饱。
向天游劝道:“由它去罢,这也是它的机缘。”
池深只能收回心专注自己,他如今也有了目标,筑基修为实在太低,往后行走多有不便,少说也得进阶苏灵境才好。
两人吸收迅速,池深忽觉丹田一热呼吸一轻,浑身元气乍然流转自成循环,竟是突破之兆,一举进阶筑基后期,内视之后喜不自胜,向天游却不以为然:“筑基修为就能吸收水滴子的,在场也独你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