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承乾低喃。一时间,他竟无法言语,只能眼神复杂的凝望着。
太宗帝缓缓朝承乾走去,凝视着承乾半晌,才蹲下身子,轻轻将玉佩从承乾紧握成拳的手中拿出,那一刹那间,承乾以为,父皇会收回他赐下的红玉风凤佩,但,在将玉佩拿出后,只是有些笨拙的将玉佩细心的系回他的腰带。
“太晚了,跟父皇回甘露殿吧。”太宗帝淡淡的说着。俯身抱起承乾,就转身而去。
承乾有些呆怔的看着太宗帝的俊朗的侧脸,却见太宗帝只是神情平静,没有任何气愤恼怒,不由心头忐忑。
忍不住开口低声说道,“父皇……”
“明天再说吧。”太宗帝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承乾只好安静。想起舅舅长孙无忌,急忙转头看了眼在李福搀扶下起身的长孙无忌,心头担忧,舅舅不会被迁怒吧?
在进甘露殿时,太宗帝突兀开口,“杜构他们已经被李靖带回去了。”
承乾一惊,“父皇?”
“你的想法很好。放出谣言,搅乱局面。你知道起晖殿里除了你身边那三个外,其他的都是父皇的人,派出小银子送信给长孙无忌,让长孙无忌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暗中协助你,或者说,哪怕不能协助,他也会关照你……再让珠儿送信给长孙冲,盗出朕的手谕,派小金子送信给杜构,让杜构他们散发谣言……” 太宗帝将承乾放到榻上,双手撑在承乾两边,沉声说着,凝视着承乾愕然的脸,抑郁的心情稍稍好转,“但是,乾儿,你的想法虽然很好,但你忘了?你既然知道起晖殿里到处都是父皇的人,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父皇都知道……还有杜构他们,都是在爹娘宠爱下长大的,你就那么相信他们的能力?”
承乾由最初的愕然慢慢的转为平静。
“父皇,儿子就是想让你知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有些不解,待看见承乾慢慢发红的眼圈,才有些恍然。
心一疼,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猛的将承乾拥入怀中,紧紧拥着。
“父皇……儿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母后那么难过那么痛苦,儿子知道,这事情牵涉太多,儿子不该插手,不该搅局,但让儿子看着母后那么痛苦儿子做不到……儿子不能直接面呈于父皇,儿子更不能为沈君元向父皇求情……所以,儿子无能,只能,只能,用这种方法……告诉父皇,求父皇……”承乾紧紧揪着太宗帝的袍衫,声音有些颤抖,心头的艰涩酸楚无法言语。
“母后她是嫁给父皇前就认识了那个人的,但父皇,母后她一直都没有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情,请父皇不要怪罪于母后……”承乾惶急的抬头拼命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乾儿别急……”太宗帝柔声安抚道。
“父皇?”承乾不解,茫然。父皇知道?
太宗帝只是抱起承乾转身坐到榻上,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快亮了吧?
“乾儿别说了,睡吧。”太宗帝抚拍承乾的背部,柔声道。
承乾此时已经十分倦怠,但心头依然紧张惦记着这件事,眼睛只是固执的盯着太宗帝,不肯闭上。
太宗帝看着承乾近乎孩子气的举止,忍不住好笑,但又心疼那倦怠憔悴的脸色,便低头亲吻承乾的额头,低声呢喃道,“乾儿相信父皇吧。”
承乾定定的盯着太宗帝,半晌才慢慢点头,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趴伏在温暖安心的厚实怀抱,任由意识跌入黑暗。
所以,承乾不知道,搂抱着他的男人,在他闭上眼沉沉睡去时,深深的的凝视着,慢慢低头轻轻的吻上他的额头,眷恋,怜惜。
以及,那句低喃,“乾儿,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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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沈君元打开承乾扔下的香包,却见香包里是半寸碎纸,上头,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娟秀字体:
玉人独立,剪影对画屏。
沈君元痴痴的凝视着手上的这半寸碎纸,直至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是观音婢的吧?”
沈君元立马回过神,将碎纸紧紧捏在手心,淡漠的抬头,“难得,皇上也会来这种地方?”
太宗帝背负双手,悠悠的扫了眼四周的环境,懒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何处去不掉?”
沈君元沉默,半晌,冷冷开口问道,“你来,是为了何事?”
“放你走。”太宗帝淡淡道。
沈君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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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完毕,长孙无忌就匆匆赶来立政殿。
“哥哥,你说什么?!乾儿昨晚去了天牢?!”长孙皇后听见时,惊叫起身。
长孙无忌沉声道,“你放心吧。昨晚上皇上亲自来到天牢,皇上他……没有生气。”这点让长孙无忌十分困惑,这么大的一件事,皇子私下天牢见前朝罪人,皇上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长孙皇后却是在怔愣后松了口气。
“不过,观音婢,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问道。“如果,你真的想救他的话,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长孙皇后有些意外,“哥哥,你……”
长孙无忌苦笑,“如中山王所说,他只有一个娘亲,我也只有一个妹妹。”
长孙皇后心头滋味甚是复杂,抬眼看向长孙无忌,“哥哥……”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我会尽力的,观音婢,你要保重自己。”
“哥哥,不要勉强,如果不行的话,就……”长孙皇后说道最后,有些哽塞。
长孙无忌只是摇摇头,转身便走出了立政殿。
此时,天牢里,沈君元正盯着对坐的太宗帝,神情淡漠的开口问道,“为何此时放我走?不是说好了秋决之时吗?”
“乾儿很难过。”太宗帝皱眉不悦道,“我没想到观音婢竟然把你们当年的事情都跟乾儿说了!”
沈君元冷笑,“那又如何?无垢所说都是事实,当年如果不是——”沈君元忽然沉默,只是握紧了手。
太宗帝扬眉,“怎么?不甘心?”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早就认了。”沈君元嘲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