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水无月池中片片荷叶下就有各色鲤鱼游动,传统山水布置最平凡不过的搭配,沈越竟呆呆看了一个时辰。
有人靠近也无甚反应,引章轻手轻脚倒掉已凉透的茶水,往壶中灌入热水,沏好一杯,没再放入茶托,而是直接送到沈鲤唇边。
沈鲤总算回过神,就着引章的手一饮而尽。
引章拿手绢擦了沈鲤唇角的水渍,才道:“公子,我有时候觉得你特别奇怪。”
“哦?”
“别人闲下来了都是趁机找乐子玩去,而公子不是闲逛就是呆坐。”
“哦?那你说说,可以玩什么?”
“可以玩的太多,一时数不清,其实只要叫足了人,就不愁会没好玩的。”
“我叫谁好呢?”
“可以叫……”引章这才想起,公子似乎跟谁都很好,但又似乎跟谁都亲不来,哪怕……自己也一样。顿时语塞,便转了话锋,道,“就算不跟人玩,一个人也可以有很多消遣,像我,就摸骨牌,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引章兴奋拍手道:“沈爷也是爱闲暇时一个人处的。”
“哦?他一人做什么?”提到沈越,沈鲤才稍稍提起兴趣。
“公子可记得沈爷书房吗,他就看那一架子的书,尤其那本谁写的兵法,沈爷最爱了。”
“《孙子兵法》?”
“四个字的,应该是了。公子,你莫怪我多嘴,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1,发呆时的公子才是真的公子。”见沈鲤没有接话,引章小心问道,“公子,你发呆的时候都想些什么呀?”
半晌,沈鲤才答道:“什么都想。”
“那现在呢。”
“想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但有提过,他跟你,有些相似。”
“哦?那想ta什么呢?”
沈鲤还真的想了想,才答道:“想,这么漂亮的一个园子可以是我的,而他,什么都没有,还要……还要为很麻烦的事伤透脑筋。我突然有想做的事了。”一语方落沈鲤就急急站起往屋里走去。
引章在身后追赶:“公子想做什么?”
沈鲤头也不回:“写信。”
“那我替公子研磨!”
作者有话要说: 王德福=wonderful,名字乱取系列,看能凑多少。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日,吃过午饭,趁着众人午休,沈鲤寻了个空子,找到苏州一处镖局,将信笺寄往南越。回府途中,经过一处街道,鸟声嘹亮。鬼使神差,沈鲤驱了马寻声而去。
原来是一家花鸟档口。只见店内绿意盎然,零星几朵颜色点缀其中,而各色鸟笼或悬吊或平置在花Cao之间,不大一家店面倒是布置得雅致。沈鲤下马步入殿内,只有一老人,正俯身更换鸟食,听闻动静,回过头来。沈鲤见他发须皆白,一个转身颤巍巍,便问道:“老人家,掌柜在吗?”
“我就是。”未待沈鲤回话,老人继续道:“你想看什么?”
“鸟。”
“怎样的鸟?”
沈鲤思索一会儿,答道:“不是百灵即可。”
“那太泛了,除了门口两笼,你先看看,再告诉我。”
沈鲤绕了一遭,只觉得叫声相近,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正要叫唤老人,突听得旁坐一声:“小样儿。”发声是男子嗓音,却说得n_ai声n_ai气,不禁往一侧瞧去,只见一蓝背白胸脯胖鸟,看摸样该是鹦鹉。沈鲤捡了地上一片叶子,逗它道:“可是你叫的,再一声。”
胖鸟不买账。
老人走近,解释道:“你给它吃,他才理你。”说着自口袋里摸出几粒葵花籽,拣了一颗到笼边,胖鸟立马凑上来,老人却抽回手,道:“你叫什么?”
“小样儿。”
沈鲤一时被逗乐,向老人讨了两粒瓜子,一番引诱,果然‘小样儿’开口说话了,着实有趣,便问老人:“老人家,这鹦鹉什么品种?”
“和尚。”
“啊?”
“品种就叫‘和尚’。”
沈鲤再看看这只胖鸟,只见它紧贴栅栏站立,两只爪子也是r_ou_唧唧,胸脯的雪白羽毛溢出栅栏缝隙,毛茸茸的让沈鲤忍不住出手摸摸,鸟也不怕人,俯低了身子啄啄沈鲤手指。再没有比这只更合适了,沈鲤遂问老人:“这鸟怎么卖?”
“五两。”
沈鲤也没砍价,直接道:“好。”说着便掏银子。
老人却道:“这只是母鸟,你头顶上有只公的,它们自小作伴,一起带了去吧,免得叫他们分离。”
沈鲤忙往头顶看去,果见一只同样的胖鸟探头探脑,可突然想起囊中羞涩,便婉拒了。提着鸟笼步出店铺,‘小样儿’突然就叫起来,悬挂着的那只笼鸟一听,果然也一声声回应,竟是叫‘小玩意’。
“这只叫‘小玩意儿’,分开了多难过,一起带走吧。”老人再次劝道。
这下沈鲤真的为难了。犹豫间,突然闻得一声呼唤,回头,竟是沈越。
“爷。”沈鲤看着沈越勒住马缰,下马,动作麻利飒爽。
见沈鲤拎着个一笼鸟,沈越便问:“买鸟?”
本就不是自己家,却自作主张添东西,沈鲤顿生卑微,嗫嚅到:“是。”
老人见者衣着讲究,再加方才听沈鲤唤他为‘爷’,便趁机劝道:“一公一母,一起带了吧,将来生一窝娃娃,多好啊。”
沈越看看老人及他手中鸟笼,再看看沈鲤,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便道:“那只我要了。”
沈鲤忙道:“!!爷,不要,我付!”说着急急掏出荷包,可倒出来竟只有几枚铜钱和一些碎银子,沈鲤窘迫到极致,绯色自耳根处蔓延,竟红了一脸。
沈越:“不要紧,下次上街记得带够钱,买了就买一对。老人家,拿过来吧。”
老人闻言,果然喜滋滋送上前来,“五两银子。”
两只鸟笼一靠近,沈鲤手中的‘小样儿’往铁栏贴得更紧了,口中嘀嘀咕咕听不清,举止甚是激动。老人收下钱,道:“母鸟格外粘这只公鸟。”
沈鲤:“……”
沈越不觉有他,淡淡道:“那就放他们一块,一个笼子就够了。”
老人依言,将‘小玩意’从笼中捉出,放入‘小样儿’笼里,果然,见了丈夫,‘小样儿’就不叫唤了,挨着身子站一块儿。
沈鲤就这么拎着个鸟笼回了沈府,行至沈超庭院,远远见得沈超近身小厮金铭从拱桥下来。金铭也发现了迎面而来的俩人,跑上前来问了好后,对沈鲤道:“方才在水无月没找着公子,正好,二爷有情,公子跟我去一趟吧。”
沈鲤疑惑:“二爷说是什么事?”
“不知,只说请鲤公子过去。”
沈鲤看看手中鸟笼,一时为难:“要不……”
“你过去吧,鸟我给你送回屋里。”说着,沈越便接过重物。
沈鲤心下感激,但要事在身。只能简单谢过后跟金铭进了沈超屋里。这还是沈鲤进沈府以来头一回踏进沈超庭院,院外远眺就已觉此处居所金贵,而今置身其中,沈鲤发现庭外所植Cao木皆罕见,而屋内更是装潢华丽摆设奢靡,可偌大的屋宇此刻却空空荡荡,沈鲤才想起前日引章无意间提起李夫人归宁一事,心下了然。
行走好一会儿,才摸到书房,可室内却空空如也。金铭道了声‘奇怪’,突听得一声孩童啼哭,接着是男子抚慰之声,金铭一拍脑袋,对沈鲤道:“二爷该又是哄小少爷去了,公子跟我来。”
又是一阵行走,进入一处暖阁,果见一男子坐在榻上,一手揽着娃娃,一手轻拍娃娃前胸,一旁的丫头正端着小碗。听闻动静,沈超抬头,见了两人,做了个噤声手势。
沈鲤金铭点点头,退到阁外等候。临走前,沈鲤看了一眼沈超怀中的孩子,只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不时翕动,似乎睡得不好,圆圆脸蛋通红,上面布了几颗明显痘印,想必是那次天花留下的痕迹。
二人站远了些,沈鲤才道:“头一回见男人哄孩子。”
金铭倒是见怪不怪:“二爷可爱娃娃了,自打小少爷出生起,几乎都是二爷哄睡的。也难为二爷,既要打理沈府家务,又要料理孩子。”
“那李夫人呢?”
“夫人也会照看,但念白小少爷跟爹更要好。”
沈鲤不由得一笑。
果然,金铭就问了:“你笑什么?”
“我笑,孩子一般不都跟娘更亲吗,而这边却是跟爹亲、跟姑姑亲。”
“念白少爷是二爷照料得多,倒也不奇怪;可大小姐那儿,我不太清楚,只听人说大小姐周岁后抱给田夫人抚养,不想日夜哭闹,只得送回殷姨娘处,还是不行,最后三姑娘接过,乖乖,大小姐竟然就不哭了,三姑娘也着实喜欢娃娃,便一直带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