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却不见得格外开心,平静应答道:“是个男孩,可惜……去看大夫人最后一眼吧。”
沈鲤装出震惊模样,绕过屏风。却见田夫人虽躺着,却已收拾齐整,带着疲惫闭上了眼。
上午,沈府大夫人难产而死,留下一子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这红事白事同一时间从天而降。令人唏嘘。沈鲤清楚沈越难受,除非必须他出面才能办的事,剩下的几乎都自己揽了,好让他专心置办田夫人丧事。
虽说孩子由n_ai娘带着,但毕竟鹿柴的主人只剩沈越,一个男人,还要忙公务事,老祖母不放心,便将孩子接过来身边看着。可惜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抱孙仍然免不了伤痛,没过两日就身体不适,病倒了,而二夫人近期又为娘家事务cao心,照顾沈念鱼的任务只得交给沈越妾侍殷氏。
这几日事务繁多,沈鲤没有哪天不早出晚归。一日从官府回来,到了灵堂前,却见沈越叉腰沉思。沈鲤在田氏牌位前上过香,才道沈越跟前,唤了一声:“爷。”
沈越只看了来人一眼,吩咐道:“宫里形势不妙,我们怠慢不得。待会找祖母挑个时日,把摇情送入宫去。阿鲤,你带她到‘云寿’来。”
沈鲤明白其中缘由,再没为难,利索答道:“好。”
可进了沈摇情居所,却见丫鬟遮遮掩掩,沈鲤直觉不妙,入室找了个遍,都不见人。
沈摇情跑了?!
第38章 第 38 章
沈鲤搜遍室内,只在桌上找到一张留言,上书:安好,勿念。看来人是真的跑了。
沈越得知立即差人搜遍全城,可愣是没找着人,而府里又还有一堆事情忙碌。沈鲤简单向沈越说明,就换下丧服,驾马出城寻人了,不过鉴于上次找沈疏桐出了事,沈越不放心,要差了逐鹿跟上。难得沈鲤坚持,愣是推掉了。
因为后来沈鲤在自己案上书籍里又找到一张沈摇情夹在其中的字迹:城外十里,小竹茶摊,只你一人前来,否则不见。
快马加鞭,沈鲤中午就跑出苏州城外十里地,问了附近人家,找到一处竹林,却见竹林入口赫然一家茶水摊子。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下马去问摊主。
要了一壶热茶,摊主送上来的间隙,沈鲤问:“师傅,近期可有见过这么一个姑娘,个头到我肩膀,穿一身鹅黄衣裙,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沈鲤边说边带比划。
果然,得到师傅像看弱智一样的眼神:“这荒郊野岭的,哪会有姑娘独自来往。”不过师傅倒是热情,又问,“可是跑了自家小娘子?”
沈鲤:“……”沈鲤发誓,如果他是太子,要知道沈摇情这副能闹上天的脾气,绝对抗婚,不过想归想,还是问道:“那这附近可有客栈?”
老板捋了捋胡子,思索片刻,道:“客栈倒是没有,不过有一户人家,给过路行者提供住宿。你要不问问?”
“烦问师傅怎么走?”
“穿进这竹林,你遇到的第一条岔路,就是了。”
沈鲤谢过,随即上马,策马飞奔。不多时便到达师傅所说路口,却见这里虽茂林幽深,但却只觉静谧,而无恐怖之嫌。远处泉声咽幽石,平地突起一阵吹竹声,窸窸窣窣叶片摩擦,不时有飞鸟从上空掠过。
沈鲤就要转入岔路口,远处传来隐隐人语,凝神细听,是女子的嗓音,沈鲤便勒住缰绳,原地等候。
果然,不多时竹林深处走出两道人影,均是村妇打扮,而其中一人……
沈鲤脱口而出:“摇情!”
女子循声而望,见了来人,却不见惊喜,反倒是四下打量,而陪同的村妇,更是将沈摇情拦在身后。
沈鲤知道这般为甚,便道:“就我一人,别担心。”
沈摇情才收了警戒神色,转而跑上前来,揪住沈鲤道:“是来接我回去的?”
沈鲤让人揪得弯下了腰,道:“那你想怎样?”
沈摇情果然拉下脸:“我不想连自家门都还没怎么踏出来过,就要一辈子锁宫里了。”
沈鲤下了马,见缝c-h-a针道:“那这回你可算踏出家门了,该回去了吧?”
“这分明是逃难!不算!”
那妇人端着一篮子才洗的衣物,上前打断道:“这儿风大,进屋再说罢。”沈摇情沈鲤闻言才跟在妇人身后回去。
一座伐下主子砌成的小屋,不大,却布置紧凑而显得温馨,是沈鲤喜欢的口味。妇人斟上茶水,沈鲤才发现连水盅都是竹子做的。屋后不知是否有条溪流,只听耳边流水淙淙,农家小院,竟也有此般雅致。
沈摇情接过茶水,对沈鲤道:“这是我小时候的n_ai妈,后来出府,定居在此。”转而看向妇人,道,“连妈,还没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说会带我去玩的鲤哥儿。”连妈笑得憨厚:“看得出来,你们关系要好。”
“是呀,亲如姐妹。”
沈鲤:“?”突然意识到沈摇情方才说了什么,沈鲤忙问:“你刚才说我带你上哪儿玩?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沈摇情一脸理所当然:“反正你从来就没拒绝过我,答不答应有不同吗?”
“……”沈鲤腹诽,现在沈家什么形势你还有心思闹腾,沈越要知道了非扒了你皮不可。
“鲤哥儿,这些年你陪着哥哥跑了不少好地儿,你觉得哪处最好玩,也带我见识一回吧。”见沈鲤面露难色,沈摇情更是嗲声:“人家不想府门都没出过就糊里糊涂嫁出去了。”
沈鲤沉思片刻,才道:“好,但出去玩过了你就乖乖回府,听从安排。”
“当然。”
沈鲤留下字条,托连妈交给沈府,便带沈摇情上路了。
下午便踏上了去往扬州的路程,原本是沈鲤一人一骑,而今两人一骑,速度降了不少,直到傍晚才抵达扬州。华灯初上,街市逐渐热闹,二人下马步行,沿途商铺小摊琳琅满目,沈摇情目不暇接,不时挤进去看个究竟。沈鲤牵着马多有不便,更是盯紧了人。
期间有丢圈圈的游戏,沈摇情向沈鲤咬了一串钱,耍了一把。让沈鲤没想到的是,沈摇情一个不出府门的大小姐,却有一手套圈好本事,十个铁圈竟中了7个,围观群众唏嘘一片,沈摇情在众人瞩目中抱回一堆战利品,见沈鲤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得意道:
“别忘了,沈家可是文武世家。要不是最近没机会动手,我该是全中了的。”
沈鲤笑得无奈,由忧心沈摇情到底跟不跟自己回去,转变为替太子娶了沈姑娘的婚后生活担忧。
沈摇情将战利品收进包袱,问沈鲤道:“看你牵马辛苦,咱们要不找家客栈先把行李马匹给放了?”
沈鲤干脆道:“不必。”其实沈鲤之所以带沈疏桐到扬州,还是存了点私心的。这个月正好宁献王府采购绸缎的期数,最近在沈府难以抽身,正好寻了这一空当过来,同时满足了沈摇情的任x_ing,一举两得。而待会,直接去找子翀或者宁献王即刻,不必露宿街头。
“为什么呀?”沈摇情果然不解。
沈鲤正要开口解释,却见街角灯火阑珊处,有人朝自己这一方向挥臂示意,嘴里喊着话,两撇小胡子随口形上下跳动。
不是子翀还能是谁。
沈鲤目光平移,果然见子翀身边的宁献王,二人目光对上,彼此点了点头。
沈摇情没得到沈鲤答复,回头却见他向远方招呼,可惜自己身量不够,踮了脚也不能看出个究竟,便问:“鲤哥儿遇见熟人了吗?”
“是,今晚咱们不住客栈,就住他们家。”
说着,两相碰面。沈鲤躬身道:“齐公好!子翀君安好!”
沈摇情也跟着福了一福,抬眼,不想,对上中间那清俊公子的一双眼,二人俱是一愣。不过只是瞬间的事儿,街上人潮拥挤,不宜久站,一拨人继续向前走去。
宁献王府地处闹市,必须穿过中心街道才能抵达。此时,夜幕完全拉上,最为热闹的时刻,街上熙熙攘攘,沈鲤生怕摇情走丢,揪紧姑娘袖子,将她护在内里,而自己走外围。
沈姑娘却似乎心不在焉,眼神有意无意往宁献王身上瞟,这点没逃过沈鲤的眼睛,正猜着沈大姑娘又是打什么算盘了,果不其然,姑娘一声呵斥,返身就往反方向追去。
沈鲤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就跑远了,一行人撒腿跟上。却见沈摇情对一小伙子穷追不舍,突然,身后宁献王道:“我的荷包!”
沈摇情追的原来是贼。
沈鲤生怕那贼身上备了刀,对沈摇情不利,连忙追上去,可这愣神瞬间,人早跑远了,哪还有踪迹。沈鲤焦着心往前走,经过一处人圈,只听外围的市民纷纷道:
“哪家姑娘,这么好身手!”
“厉害了,一出手就把这贼撂倒了。”
“长得真好看!”
……
沈鲤翻身挤进人群,果然见地上侧躺着一年轻小伙,双手给……看样子是小伙子腰带吧,给缚住了,嘴里不住讨饶,而沈大姑娘仍对这小贼上下其手,终于在腰间内侧口袋摸出一只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给了小偷一脚,啐他道:“敢在姑n_ain_ai面前偷j-i摸狗,嫌小命儿太长了吧。”
沈鲤正要往里挤,突然感觉肩膀让人拍了两下,回头,却是宁献王。只见他一双眼盯着里面,虽目不转睛,面色却一如既往平静,并低声问沈鲤:“这是哪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