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朱毛三将一根封得严严实实的竹筒递给她,加了一句,“从平苍送来的快信!”
听到“平苍”二字甄文君难掩惊喜之色,当她接过竹筒时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将信展开读过之后难免想到关训和姜妄对卫庭煦的评价——每一次她都能超出想象。
甄文君知道幼帝在平苍登基正是因为国都被占,实属无奈。只要幼帝还在平苍便会落人闲话,卫家有挟持天子的嫌疑。卫庭煦为了自身清白也好,为了幼帝能够更加名正言顺也罢,自然是要将幼帝送回汝宁的。一旦夺回汝宁扶持天子回归都城,还有什么是卫庭煦得不到的吗?
卫庭煦这封信写得颇为诚恳,对自己的野心也毫不隐藏。她想和甄文君结盟,想要与她一块儿打回汝宁,斩除贼子洗刷屈辱,让所有大聿百姓看见这个国家的希望,看见生存下去的可能。
“阿穹已被接回卫府,一切安好,文君勿念。吾之志向正是人人平权中枢稳定,更愿民安物阜时和岁丰。望与君共创盛世。”
这几句话若是被别人看见只怕是谋逆的大罪,她完全信任甄文君,将所有想法甚至行动路线都一一告知。
甄文君将信烧了。
“朱大哥,咱们现在手中兵马一共有多少?”
“一共吗?全部加在一块儿大概能有十八万。”
“再招募一次,我需要二十五万。”
“这……只怕一时有些难呐!”
“若是简单又何须劳烦朱大哥?相信朱大哥肯定有妙计。”
朱毛三最喜欢好听话,甄文君这么一说格外舒坦,就算脑子空空暂时没办法他也爽快地应承下来:“只要给我老朱三个月的时间,一定能凑足二十五万兵马!”
“三个月太长了,十日。”
“啊?十……十日?”
甄文君并不说第二遍。
朱毛三犯愁,他要去哪里刨才能在十日之内给她刨出七万人?七万人呐不是七万颗米。
朱毛三去找步阶和阿希商议。
“南崖姚家有多少私兵?”步阶听闻此事并不像朱毛三那般慌张,悠然问他。
“姚家?怕有十五万。”
阿希见步阶淡淡一笑,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一瓶赛麻沸放在桌上,三人一合计,这事儿能行。
十日之期已到,甄文君已令一波辎重先行,朱毛三为她凑够了二十五万兵马,乌泱泱地一片鲜亮甲兵在等待她的检阅。
人到齐了,兵多,花出去的银子更多。
朱毛三、步阶和阿希带兵悄悄去了南崖一趟,出了一支轻骑诱对方军队追击。
一开始姚家军只出了一千人去探敌情,没想要深入,谁知一去不回。又派了三千轻骑,还是没了踪影。姚家的将领当真奇了大怪,亲自领兵去找人。没走出二里地就掉到了步阶设下的陷阱之中,人仰马翻之时中了赛麻沸的毒,全都动不了。
朱毛三等人现身告诉他们,只要归降不仅不杀,姚家给他们多少军饷怀扬这边的军爷能给双倍。若是不降就地埋了。如此一来拎了四万多人回来,剩余兵马则是花重金征得。
甄文君听闻朱毛三征兵居然花了这么多银子,眼神都直了,也不好说什么。
真正当家之后才知道当家的难处,银子赚起来不容易,花起来就像开闸的洪水。
二十五万大军握在手中,甄文君势在必得。
她已给卫庭煦回信,很简单三个字——汝宁见。
甄文君率兵北上,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
大家都听说了她收留灾民的事迹,是大聿百姓在乱世的一处避风港。送花的送花送粮食的送粮食,甚至自家的小郎君也都送上门来要甄将军收了随军打仗,建功立业也好生娃儿也罢,都不耽误。
甄文君想到了乡亲们热情,却没想到这么热情,只怕是大家都被战乱折腾得失忆,忘记她是大聿同x_ing成婚的第一人了。
一位位小郎君送来她又差人一个个给送走,全都婉言谢绝完璧归赵,称自己已经成亲,夫人虽在千里之外可她心中只有夫人,再也容不下他人。
乡亲们这才死了母凭子贵的心思。
而甄文君的专情和思念夫人的故事也广为流传,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竟编成了童谣,一路唱到了西边,唱到了卫庭煦的耳朵里。
卫庭煦一封快信送到了甄文君手里,没写别的,只将这首童谣亲自抄写了一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甄文君将信展开都没好意思看齐,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将这信吞了。
第210章 诏武五年
朱毛三当先锋开路, 收集敌情交给手下的小将领去做,他只管开战杀敌。
多年过量的酒r_ou_和安逸的生活让他迟钝不少, 上了年纪连体力也不比当年,多亏他有一样别人比不了的东西, 那便是极有韧x_ing。
整整一年时间他都在锻炼, 和军中小他三十岁的小郎君一块儿早起去山野间跑步、狩猎, 所有的体能训练一个的都没落。一年下来瘦了两圈, 容光焕发精神得跟头狼似的, 看上去年轻了十岁有余。战场之上犹如多了一把开山斧,为甄文君荡平一切魑魅魍魉。
甄文君率领二十五万大军迅速逼近汝宁, 和冲晋打了两场大战和数场小战, 一举夺下要津如县当做据点。大军入城休整,甄文君发了一封信给卫庭煦, 告知她进度之后, 安心地睡了一觉, 养足精神再看前路。
在如县过了十五日,没有得到卫庭煦的回信。
上一次通信时卫庭煦说她距离汝宁只差三百里,只要破了燕行便能将大营驻扎在燕行, 随时能够攻城。算算日子卫庭煦早也该破了小小的燕行,她们二人的距离不过四百多里,十五日的时间足够信使来回两趟了,更何况还有卫府专门驯养的信鸽穿梭, 如何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消息?
莫不是困在了燕行?
甄文君有些不能理解。燕行?
秋风飒飒, 如县城内的树叶被昨夜掀起的狂风全数扫落在地, 新的一批粮Cao已经运入城内,车尘马迹人声鼎沸,正在为最后的大战做准备。
甄文君牵了匹马刚刚蹬上去,步阶看见了,迅速拨开人群走向马前:
“将军这是要去何处?”
甄文君道:“去燕行的探子回报说通行的两条路都被堵死了,车马根本过不来,燕行城中的消息更是有被人为封锁的迹象。这几日每晚入睡西边的墙上都会落下一只蜘蛛,赶走了还会出现。我有不安之感,总觉得燕行有事发生,不然卫子卓不会这么久不与我联络。”
步阶道:“在下说一句将军或许不爱听,那卫子卓说将军之母与她同行,会带来与将军重聚。可此人软禁在先,一直掌握着令堂想要拿捏将军,将军不会没有察觉。探子回报过卫子卓此行的兵马阵势,粗略算来最少也有三十万,卫家和长孙家联合出击势在必得,卫景安为先锋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打到了燕行,下一步便是直逼汝宁。她为何要联合将军,正是为了瓦解冲晋的主力,想要冲晋顾此失彼进而攻占都城。且不说天纵奇才卫景安和深藏不露的长孙一家,即便是卫家几个分支也是人才辈出,能够率兵打仗者大有人在。卫子卓身怀不世之略,想必用兵亦不会差,如何会在小小的燕行失利?几条要道都被封锁,探子也探查不到消息,正是吸引将军前去。文升想知道将军是要一个人去还是领兵前往?”
步阶这一双嘴实在伶俐,没给甄文君一星点儿c-h-a嘴的机会,并不拦阻她,可字字都在捆甄文君的腿。
“文升,以你所见这是卫子卓的陷阱?”
步阶道:“在下不过是以常理推断,觉得此事颇为反常罢了。将军才是和卫子卓最熟悉的人,是不是陷阱将军自有论断。”
“她若是要害我完全可以再用阿母的x_ing命威胁我,何必约定在汝宁相汇共夺都城?”
“只怕不是她的陷阱,也是别人的陷阱。”
若是从前,甄文君孤身一人有何所惧,想去哪里便一阵风地去了。可现在她统领大军,走错一小步都有可能导致无数人随之丧命,步阶的谨慎很有道理,她不可冒失。
但惦记着燕行的情况,卫庭煦和阿母都在那里,她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等在原地?
一夜冷风怒号横扫大地,甄文君和朱毛三一同领了一支两百人的轻骑,以寒风为掩护,漏夜前往燕行。
断裂的吊桥已经被修复,甄文君等人兵分两路,就怕有人伏击,也好前后接应。
安全度过最容易有伏兵的山林地带进入河滩。她沿着河滩缓缓前进,残更之时已经抵达燕行郊外,按理来说早也能看见城墙之上的火光,可放眼望去天地漆黑一片,哪有城池踪影?莫非是今夜风大吹灭了火把?可城墙上的火把象征着这座城的生命,亦有传递信号的作用。如今全灭,不由让甄文君屏气敛息,心内不安。
一年轻士兵忽然下马,贴在地上听了片刻后抬头道,“将军,前方三里路有大军压近!听上去似乎有数万人!”
“数万?”朱毛三胡子倒竖,“可是朝着咱们来了?!”
“听上去不像,似乎是往燕行城的方向去了。”
朱毛三道:“妹妹!莫非是知道咱们来了,调动兵马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只怕燕行是虎窟狼窝,去不得啊!”
朱毛三的话一出,周围轻骑纷纷赞同点头。
甄文君道:“若是真的有伏兵如何会给你发觉的机会?早就设下陷阱,无论是城内还是山野都能杀你个出其不意,怎么还会万马奔腾让你听出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