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踪我?”无名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一掌劈死傅月影的冲动。“你既然跟了我一路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一个月,他怎么就一丁点都没有察觉到?“趁我动手之前,赶紧下船!”
傅月影自顾自地躺上无名的床,滚了两圈,颇为欢愉地呼口气,笑道:“这床真舒服……这些天为了能追上你,本公子很久没好好睡个觉了。”
见他一脸玩世不恭,无名气得心疼,“傅月影,我叫你下船,你听到没有!”
傅月影转头对无名眨眨眼,魅惑一笑,勾手道:“美人,来呀!”
无名抓住他的手腕,将人从床上拽起来,疾言厉色地吼道:“立刻给我滚!”
第一次,傅月影从无名的眼里看到憎恶和腻烦……这些是他之前从未见过。就算那双落满星辉的眼里从来没有一丝缱绻的情谊,但也不曾有过这等绝情。为何突然之间,他有了这样的神情?
他呆愣楞地望着无名,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时失了言语。
“我叫你滚,你听见没有!”无名欲将傅月影拉出房门,胸口忽然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剧痛无比,致使他行动一滞,险些生生跌倒。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失常,他将人连拖带拽推出门,“哐”地一声将门关上,纸糊的门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傅月影站在门口,张了张嘴,待要开口,里面传来一声冷酷无情的咆哮,“快滚,我一刻都不想见到你!”说完这句话,无名委顿在地。
他用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衫,恨不得五指能破肤而入,握住疼痛难忍的心脏。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过惨白如纸的脸,落在地板上,一滴一滴,露珠一般滚动着。
傅月影站在门外……无名狠狠咬住下唇,不断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发出任何异样的声响。半晌,脚步声终于远去,他再也忍不住,呕出数口鲜血,晕倒在地。
冬r.ì的风本已寒透骨髓,但对傅月影来说,这些都比不过无名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那才是万丈寒渊。
为什么他现在会这般地讨厌他?他们不久之前不还好好的么?无名甚至说过会回北旻山为他吹首曲子。不过月余,承诺便不算数了么?
他不甘心。
他想知道为什么?
无名醒来时,鼻腔里全是血腥之气,看到地板上一滩血渍,脸色y-in郁了很久。
房门被扣响。
“谁?”无名迅速脱下满是污渍的白衣,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扔在床底下。
傅月影站在门外,呐呐道:“是我……”
“你为何还不走?”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傅月影问得小心翼翼。“你跟我说……”
无名开了门,粗鲁地将他拽到甲板上,对整理船锚的舵手忿然道:“将船开回去,送他上岸!”
“这位公子,船都已经行出许久了……”
白影一闪,那舵手的脖子已被人扼住,无名y-in沉着脸,一字一顿,“开、回、去!”
大约是被他的杀气所震慑,舵手颤抖地道了声好。
“你要去哪里,为何不能带着我?”
“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
未等傅月影说话,船舱里S_āo动起来,一群舵手将无名团团围住。船主拨开众人,上前道:“是你要我们将船开回去?”
“是!”无名话音方落,傅月影忽地掩面哭泣,“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了那个风尘女子,弃家中父母、结发妻子不顾……奴家跋山涉水,千里寻夫,一路上风餐露宿,受尽苦难……好在苍天有眼,可怜奴家孤苦伶仃,终于在这船中遇到你这负心人,可你为了那女子,竟……竟逼着我离去……”
这……画面是不是转换得太快了点?众人一脸懵然。
随着傅月影的哭声渐大,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大约是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出痴心女、负心汉的故事,又见那女子哭的肝肠寸断,便开始对无名指指点点起来。
“这女子真是可怜,遇到如此无情无义的男人!”
“真是负心薄情,这世间怎地会有这种男人!”
“抛弃年迈的父母,如此与畜生何异?”
“……”
傅月影从指缝里偷偷看了无名一眼,见他脸色黑如锅底,怕一会儿将他逼急了,出手伤人,可眼下这般,他又该如何是好?进退维谷间,双眼一亮,断然道:“既然你这般无情,奴家不如死了算了。”言毕,“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落水的那一瞬间,傅月影心里想着无名定会来救他,然后心软,带他一起走。
冬天的江水真是冷,入骨的冷,刚一入水他就后悔了。可以死乞白赖地跟着无名,再不行用玄灵蛱蝶也能找到人,何必非要……以死威胁?
水中似有千万只手,抓住傅月影,一个劲儿地将他往下拉,扑腾了两下,便渐渐沉了下去。可是,直到昏迷之前他都没有看到无名跳下水。
那人当真这般绝情么?
如此,他还真是死得不值得,为一个不曾在乎过他的人,拿x_ing命当儿戏。傅月影的胸口灌满江水和酸楚,在巨大的绝望之中,缓缓闭上眼。
江面恢复平静。
船上的人慌成一片,会水的跳水救人,不会水的留在甲板上谴责无名。
像是被一击闷雷击中,无名愣了很长时间,旋即脸上一白,跳进江里。
很快,傅月影被救了上来。他依稀听到有人无比焦灼地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真的很困、很累,很不想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