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斐铭从侧面看过去,心里都克制不住的产生疑问,难道沈铭烨真的这样喜欢着自己?
约德尔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年,虽然心中一直盼望着解除婚约,但被少年率先提出,他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地泛起一种被拒绝的难堪。
他自己绞尽脑汁的想要解除婚约,却碍于自己父亲的威严根本无法说出口。而这个哪里都让他看不上的未婚夫,却这样直截了当的提了出来,他哪儿来的勇气?
还没等约德尔开口,封斐铭带着斥责意味的声音就响起:“铭烨,别闹。”
他持着汤匙搅动着汤汁,眉眼低垂,本就含蓄的脸上根本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婚约不仅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更是事关两个家族。约德尔你别听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封斐铭的话让桌上两人的面色都沉了下去。
特别是沈铭烨,封斐铭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楚的看到少年眼中的晶亮瞬间退去,脸色似乎也变得苍白些许。但是经过一开始的疑惑之后,封斐铭并未因为沈铭烨的情绪而产生波动。
他不信,在他将沈铭烨所有的东西都要抢走的情况下,沈铭烨还能毫无保留的爱上他。
无论是帕特森家族,还是约德尔,封斐铭都要得到。所以平心而论,他并不认为沈铭烨这个在帕特森家族里长大的继承人,当真傻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这人做出这个模样,心里估计是在谋划着什么。
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封斐铭心里却想着,也许平日里对沈铭烨的监控要加大一点了。
看着封斐铭隐隐变冷的脸色,卿云心中冷笑,就是让你不信,要不然最终哪儿来的追悔莫及?但是不管如何,他和约德尔的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且不说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这婚约本身对沈铭烨就是一个沉重的枷锁。
于是约德尔和封斐铭两人均发现,今天的少年在婚约这件事上异常的强硬,他看了看封斐铭,虽然眼中失望但还是语气坚定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跟埃尔蒙德先生的婚约,婚约并没有法律效力,如果一方否认自然可以当做解除,这就是我的态度。”
说完,少年起身离开了餐厅。
一顿饭不欢而散,约德尔也很快回去。
回到了埃尔蒙德家族,约德尔却面带愁容,他知道封斐铭说的没错。他跟沈铭烨的婚约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并不是他们自己想解除就解除的。
约德尔脱掉外套交给一旁候着的管家,想了想还是问道:“父亲……现在有空吗?”
头发花白的管家,微笑道:“主人一整天都呆在书房里。”
虽然现在机器人管家已经极为普及,但作为机器人最大的生产厂家,埃尔蒙德家族中却还用正常的人来做管家。现在这位老管家已经在埃尔蒙德家族呆了三十年有余,极受约德尔的父亲信重,连约德尔也不敢对他不敬。
“少爷如果有事,是否需要我去询问一下?”
“劳烦了。”看管家愿意帮忙,约德尔松了口气。
别看他现在在明面上已经接受了埃尔蒙德家族,但家族内部实际上的掌权人还是他的父亲——亚哈斯。埃尔蒙德家族的产业简直遍布整个e国,上至国防器械,下至一个垃圾袋的生产,到处都能看到埃尔蒙德家族的标志。
而且约德尔隐隐约约知道,埃尔蒙德家族不止明面上的这些产业,更像一个庞然大物一样盘踞整个e国,伸出隐秘的触角控制着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不一会儿,管家从亚哈斯的书房里出来,朝约德尔颔首:“您可以进去了,请务必小心。”
管家提醒的话,让约德尔立刻提起了心,他隐隐知道管家话中的意思。
怕是这会儿他的父亲还在作画。
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约德尔下意识的屏息,并且放轻了脚步。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后悔的情绪,也许他不该这样冒然进来询问他的父亲关于婚约的事。
他现在刚从外面回来,连手都没有洗,希望不要引起父亲的不快。
这是一间明亮的画室,墙上贴着一幅幅的画作,一开始是油画,后来渐渐的变了作画的方式,变成一幅幅或写意的东方传统画作,似乎画的主人慢慢摸索着能够描绘他心中场景的完美方式。
但是,这一幅幅挂满了房间的画作整体看去,却让人心里发毛。因为这些画,画的都是同一个场景。
桌边的男人已经停止了作画,站在那里仔细端详着自己新的画作。
这个男人无疑就是掌控者整个e国经济链的无冕之王,埃尔蒙德家族实际上的掌权人,亚哈斯。
虽然他已经有了约德尔这么大的儿子,但亚哈斯却并不算老,他的年龄还不到四十岁。而且不像其他西方人那样显老,时光并没有在亚哈斯的面容上刻下痕迹,只是让他的气质沉淀的极为可怕。
也许是久居上位的气势凝集,也许是灵魂中某些久久盘踞的执念,这些复杂的因素,让他那双祖母绿的眸子如同深渊一般,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吸入。
面对房内仅着宽松的睡衣,但气势依旧让人汗毛直立的男人,约德尔头上隐隐渗出汗珠。他深深的低垂着头,眼神也紧紧凝视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在屋内随意乱瞄,更不敢将视线放到亚哈斯的画作上。
跟屋内成熟的男人相比,二十出头的约德尔简直像个毛头小子,尽管不少人已经称赞他行事周全,但在男人的气场压迫下,约德尔只觉得自己像是最弱小的虫豸一般。
约德尔十分惧怕自己的父亲,他知道他只是亚哈斯十几岁时一个意外的产物,更不敢因为自己继承人的身份在家族里表现倨傲。
因为谁都知道,亚哈斯还年轻,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继承人,如果想要其他的孩子,他想生几个就能生几个。
在约德尔的记忆中,他的父亲之前并没有这样可怕的气息,手段也不像现在这样老道残忍。
不知是哪一天,亚哈斯突然就宣布将埃尔蒙德家族交给约德尔,自己则隐居幕后,专注于家族那些灰色领域的生意。
并且亚哈斯迷上了作画,除了处理家族事务之外,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作画上,为此还不惜再度进修,学习各种作画的方式。
曾经刚接手家族生意,不由得飘飘然的约德尔闯进了现在这间画室,他看到了亚哈斯画上的场景。
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房间,细节模糊不清,只在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跟周围现代风格的房间格格不入又异常和谐,因为画作上唯一的一个人身着一个飘逸而宽松的长袍,衣摆几乎铺散在地毯上,而一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蜿蜒晕染成妖娆的痕迹。
但是,画上只出现这个人模模糊糊的轮廓,即使亚哈斯的画作从不同的角度将这个人呈现出来,也依旧看不清这个人的面目,甚至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就是这样单单看到这样一个模糊的轮廓,约德尔就得到了噩梦一样的惩罚。
他的父亲差点将他的眼睛给挖出来,一回忆到当时的场景,约德尔就觉得两只眼球隐隐作痛。
亚哈斯对画上一个虚拟的人的占有欲已经了病态的地步,如果不是看着亚哈斯将家族产业处理的井井有条,约德尔几乎以为自己的父亲疯了。
他竟然爱上了自己画上这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没有理会自己身后的约德尔,亚哈斯轻轻抚摸着纸上那人的发丝,他象征着尊贵血统的祖母绿眼眸中布满了思念和迷茫。
这人到底是谁呢?是不是只要画出他的模样,他就能想起他,找到他?
但是无论亚哈斯怎样努力,他都描摹不出那人的面貌。曾经亚哈斯只是试着在这人的五官处落笔,但仅是一道线条就完全毁了画上人周身的气质,让亚哈斯心疼不已。
“父……父亲……”约德尔犹豫了一下,缓缓出声。
“什么事?”亚哈斯冷淡道,完全没有分给自己儿子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我……”约德尔下意识的吞咽唾液,他又想起桌上那个少年无畏的双眼,立刻鼓励自己。
约德尔,你不能连一个软弱的小家伙都比不上!
“父亲,我们和帕特森家族的婚约能否解除?”约德尔试图说服着自己的父亲,“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和其他的家族联姻不是吗?”
“如果您不同意,那能换一个人吗?现在帕特森家族的掌权人已经是封斐铭,我想……”
“你应该知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亚哈斯冷漠的打断了约德尔的话。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根本兴趣跟他讨论婚约的事。
“是……”听到亚哈斯不容拒绝的话语,约德尔立刻垂下了肩膀,但是他想起沈铭也得话,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父亲,这不只是我……作为婚约的另一方,帕特森家族的沈铭烨已经表明自己不承认婚约的态度……那这婚约还算数吗?”
一听约德尔的话,亚哈斯倒是升起了点兴趣,他祖母绿的眸子扫过约德尔:“哦?沈铭烨?倒是个胆子挺大的小家伙。”
亚哈斯没想到当真有人敢忤逆他,这小家伙说的倒没错,只要婚约的一方宣布婚约解除,的确这婚约就不作数了。
但是这只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以亚哈斯的能力,他可以彻底让沈铭烨失去话语权。
不过不管怎么说,另一方的不配合依旧给他带来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所以亚哈斯不由得看自己儿子更不顺眼了,他挥挥手示意约德尔离开:“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有自己的安排。”
约德尔走后,亚哈斯突然间看到地毯上一个异常的东西,他立刻皱了皱眉,走上前将东西捡起。这间书房一直是亚哈斯自己在打扫,他怕其他人毁坏掉他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