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轰轰隆隆下起了大雨,雷电携着豆大的雨滴划破漆黑的夜空。
在这样凛冽的暴雨中,城中的难民连躲雨的棚子都没有,只能蜷缩在墙角。
有人在饥饿中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而更多活着的人,在暴雨中也嗅到了太守府中传来的阵阵香味。
哦,太守府在宴请朝廷来的钦差啊。
他们迟钝的想着,饥饿至极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太守府移动,好似能闻闻那香味都是好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有好多流民聚集过来。
太守府的门房看着心酸,但碍着张林的 y- ín 威只能皱着眉驱赶。
但是这驱赶并没有任何用处,更多人嗅着香味从远处赶来,围坐在周围,用一双渴望至极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太守府,祈求着自己能拿到一丁点儿的残羹剩饭。
就连不懂事的稚童也忘了哭喊,咬着手指看着太守府紧闭的大门,像看着可望不可即的天堂。
突然,“轰隆”一声巨雷炸响,伴着雷声的似乎有大门打开的声音。
待在太守府门前的难民揉揉眼睛,竟然当真看到了太守府的大门打开,几名侍卫鱼贯而出,为首一名朗声道:“大皇子有令,太守张林贪赃枉法,鱼r_ou_百姓,不堪为官,撤其太守之位择日问斩!太守府一切物品充公,皆作湘州赈灾之用,若有阻拦者斩立决!”
此圣旨一出,太守府门前像炸开了锅一般,所有难民均不敢想象自己有声之年竟然能看到太守府抄家之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先前的炸雷炸昏了脑袋。
“你听见没有,太守府要被抄家了!”
“赈灾,粮食……我们有粮食了……”有妇人直接抱着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即使这是一个梦也让他们得到片刻安宁吧。
城门口一片议论纷纷,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难民不断地从各地涌了过来,将整个太守府围的水泄不通。
听到消息的人均奔走相告:“太守府被抄家了,钦差大臣说太守府一切充公,做赈灾之用!”
“不不不!不是钦差大臣,是大皇子,大皇子亲自下令啊!”
“什么是大皇子?不是三皇子?”
大皇子亲自前往湘州的消息,随着太守府被抄家的喜讯传遍了整个湘州城,今夜对湘州的百姓来说定然是个不眠之夜。
太守府里一片慌乱,但原本对张林不满的侍卫顿时集结起来,在卿云所带人马的带领下将整个太守府翻了个底朝天,更是有人指出了张林的几处私宅所在带着人手一并抄了。
今早对钦差大臣愤愤不平的小侍卫,此时快步跟在京城来的侍卫身后,给他们带路:“这是库房,里面全是金银财宝,那边是粮仓,我带你们去!”
说着他转过头,背着火光狠狠地擦了把自己的眼泪,今日早些时候他还怨恨过朝廷来的钦差,没想到那在他眼中看来无能的大皇子竟然亲自来到的湘州,更是一刻没停彻底将这个蛀虫拔除!
他的家园终于有救了!
这小侍卫远远地看了一眼大皇子所在之地,而后快步跟上前面吵架的队伍,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从太守府的粮仓中拿出了极为丰厚的粮食,卿云没有停顿,立刻让人在暴雨中搭起棚子架起大锅,浓稠的粥烧了起来。
整个湘州城你呼我喊热闹一片,此时的场景,对湘州人民来说简直像是做梦一般。仅仅是三皇子来时,太守张林的那点收敛都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今日将太守府彻底推翻更是让他们心中忐忑,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毫无踏实之感。
直到天微微亮,一碗热乎乎的粥下肚,他们才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幸福。太守府与张林的几处房产均空了出来,容纳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卿云更是打开城门,让城外境况更是凄惨的百姓进入地势较高的内城,并差人搭上了棚子,供人居住。
自此湘州的百姓望着大皇子所在的太守府,简直像看着天神的居所。
从来没有人像大皇子这样将他们从苦难中拉出,对他们来说大皇子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然而面对他们的感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皇子却深深作了一揖,请罪道:“让百姓承受剥削,实为飒办事不利,请罪还来不及,怎敢承受大家的感谢?”
这浑身贵气的青年言语诚恳,竟然连自称都换掉。经此一役,湘州的百姓对大皇子更为信服,而三皇子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已经慢慢淡化,毕竟孰好孰坏显而易见。
解决了张林之事,卿云并未放松,而是专注于治水。两岸河堤尚还坚固,这也是张林为何敢对治水之事如此懈怠的原因,但是江水疯长,总有决堤的一天,卿云只好遣人疏通江河与湖泊之间相连的河道,虽要牺牲一部分的农田,但是有两湖蓄水南方水患将不再是问题。
由于人手不足,卿云一边忙着从周围州郡调人,一边让被捕的张林等人充当了苦力。这群人毕竟不怎么老实,为防他们作乱,卿云日日都到江边视察,更是获得了湘州百姓的赞誉。
今日他像往常一样顶着小雨视察江岸,却看到施工之处一片s_ao乱。
“殿下小心!让属下先去探一探。”跟在卿云身后的侍卫如今满心均是对卿云的钦佩,怎敢看着他涉嫌,立刻拨开人群询问。
一看到人群中那个跪在地上的婀娜身影,卿云哪里不明白,这是张落烟又在作妖了。
卿云并未为难张落烟,只是按照大燕律法将其贬为奴仆而已。如今湘州人手不够,虽然她由小姐变成了烧火的丫头,可是要比那些病死饿死的灾民要好的多了。
这张落烟一席素淡衣衫,面色凄苦的跪在泥水里,跟张林两人哭作一团,乍一看来,这两人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反而卿云像是个恶人一般。
看到了大皇子的身影,张落烟即可朝着他伏跪下来,泪眼淋漓道:“大皇子!民女知道父亲做的错事很多,但父亲毕竟做了多年的湘州太守,往年他可谓是勤勤恳恳,只在近两年犯了错,杀头之罪太重,民女恳请大皇子允许父亲将功补过,民女给您磕头了。”
没等张落烟头顶触地,卿云就出了声:“你不需要给我磕头,也不需要恳求我。”
卿云的话让张落烟一愣,而后他便听到青年一贯清冽的声音变得狠厉:“你转头看看你的身后,你看看江水里打捞上来的浮尸,你再看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儿童。张落烟,你需要向着他们磕头,向着他们恳求,若是湘州百姓同意放了张林,本宫二话不说就收回命令!”
青年严肃的话让张落烟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动作转了转头,她看到了一双双饱含着怒意和恨意的眼睛,这一双双眼睛看得张落烟心中发慌,无地自容,当即便捂着脸跑掉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湘州城外的官道上响起,官道已被水淹,随着马蹄的践踏水花四溅。
戚岳带着一队人马终于进入了湘州境内,他虽来的极,但想到翔风为了赶路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手,于是不顾三皇子的阻拦从自己带来的三队人马中抽调出了一队。
毕竟每逢天灾,必有流民出现,青年虽有武功护体,但天生体弱保不准有其他状况出现。想到这,戚岳又对派遣青年前来治水的大皇子一阵怨怼。
他总要让这大皇子知道,这芝兰玉树的青年虽一心为民,更是为此忽略自己的安危,但却并非他能欺侮的!
沿着官道往里走,越走戚岳眉头皱的越紧,他这一路走来,竟然并未见到一个难民,只留一片被江水淹没的田地。
“将军……这湘州的灾情已然严重到如此程度了吗?竟然无一人生还?”有军官凑到戚岳身边问道。
“不。”戚岳严肃道,“你看,虽无难民,但水中也并无浮尸,说明为了避免瘟疫,这浮尸已经被人打捞去了。会费力气打捞浮尸,灾民定然已经安顿了下来。”
“将军,那个方向好像有人!还很多!”一位眼睛极为尖利的斥候朝着戚岳叫道。
戚岳凝眸一看,当机立断道:“过去看看!”
眼看着张落烟跑走,沟渠之处的张林等人却没有消停,而是纷纷面带凶相的站来起来,目光凶狠的看着即使咱在一片泥泞之中浑身贵气也丝毫不减的青年。
卿云看着这些人的动作,冷漠的扯了扯嘴角。
这些身强力壮之人均是张林极为信重之人,他们平日里帮着张林为非作歹惯了,乍一被当做罪人抓起来,哪里会服气?
一连四五天的辛苦劳作,已经让他们怒气爆棚,卿云早就料到他们迟早会爆发,因此今日只带了一个侍卫前来,给张林等人一个爆发的机会。
张林缓缓地上爬了起来,先前知道青年正是大皇子的慌乱和恐惧已经消散,他的双眼又恢复了一贯的精明。那天晚上仅仅是因为知道卿云身份的他太过惊讶,再加上皇权阶级的压迫,才让他慌乱不已,让这看起来才刚及弱冠的大皇子占了上风罢了。
现在张林已经冷静下来,并且早就开始暗中谋划。湘州人手不足,大部分百姓已经饱受洪灾之苦身体虚弱不已,而临近州郡调拨的人还没有到来,所以现在治水的主力军正是张林和他手下那些鱼r_ou_百姓的打手。
归顺卿云的太守府侍卫虽也在,也有一些身体还算健壮的难民帮忙,但是与张林这帮健壮的打手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眼看大皇子势单力薄,张林怎么还会忍的住?
张林慢慢走向前,虽然满身狼狈,但是气势已经恢复,他看着卿云冷笑道:“大皇子为人也太过不识相了点,张某托着一把老骨头累死累活的疏通河道,不说其他,将功补过也是应该的吧?可您之前的话是何意?难不成是逼着我们造反吗!”
他“造反”两字一出,围在他身边的打手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