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魔抓已经摸上了徐缓的裤腰带,突然,一声催命电话响了起来,二人的动作一起停下。
徐缓歪头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着是季女士的电话。
徐缓像是握住了救命稻Cao,赶紧挣脱,“我妈的电话,让我起来!”
任颉书便只能放弃,起身,站在一旁。
徐缓拿起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急促,“缓缓……旌安市第一人民医院ICU病房,你过来一趟。”
这个地点,是天堂和人间接轨的地方,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脚步,是天塌下来的声音。
徐缓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季美芳的声音透着疲惫,“别问了。过来再说吧。”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徐缓呆愣了半刻,忽然从沙发边站起,走进卧室,换衣服,走到玄关,换鞋子。他的脑袋里想不了任何事情,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的人生轨迹就要发生变化了。
任颉书看着他风平浪静地收拾自己,表情很是异常,“怎么了?”
徐缓回答:“我要去一院一趟。”
任颉书没有多问,只说,“我送你吧。”
旌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市中心,距离大学城这边有些距离,再没有比自己开车更快的了。
“好。”
任颉书开始车呼啸驶过,很快就到了一院。
徐缓来到重症监护室,季美芳早已站在门口等他,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但始终没有当着儿子的面泪崩。她走过去,牵起徐缓的手,朝ICU病房走去,一言不发。
ICU里太安静了,除了几个家属稀稀拉拉的哭声,就只剩下医生的回答:我尽力了,做好准备吧。
走进其中一间的VIP单独病房的门口,隔着透明玻璃,徐缓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徐永全。
一向无所不能的爸爸此刻却躺在床上,徐缓不敢相信,“妈,这是怎么回事!?”
季美芳的目光注视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徐永全,“之前你爸检查出肺癌,本来不大,可以接受手术切除。但是最近公司进军美国的前期准备一直是你爸亲自cao劳,本想过了这段特殊时期再上手术台,但是今早送走青海,他突然就晕倒了。”
徐缓什么都不知道,他宁愿赖在家里看电视,就在今天早上,他甚至还在和任老师调情。而别人都在干什么呢!赵青海在为美国的分公司做新闻发布会,连赵青澜都在为新公司设计适合外国人品味的菜单,只有他,还在庆幸军训的空档里偷闲。
躺在那儿的可是他的爸爸啊……
季美芳:“现在癌已经扩散了……缓缓,妈妈以后就只有你了……”
徐缓突然声音拔高:“妈你这是什么话!爸还没死!医生不是说不大吗,可以切除吗!我们家有钱,难道还治不好吗!”
季美芳低下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有泪水,只有红红的眼圈以及眼睛里疲惫的血丝。
徐缓一下子就心疼了。
“妈,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
季美芳抬起头,摸了摸徐缓早晨起来没有来得及梳的头。缓缓长大了,从歪歪扭扭的小身板慢慢地长这么高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好,妈先回去收拾些衣服过来。”
把季美芳送出医院,徐缓又立刻会到病房,他怕自己不在,不能让爸爸一睁眼就看到他。
他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和爸爸之间有一层无形的隔阂,但是这么多年,爸爸对他是尽了力所能及的父爱,如果说是弥补他出生后与母亲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徐缓觉得这已经绰绰有余了。
相反,他却没有尽到作为一个儿子的孝心。
任颉书陪他一起在走廊的座位上坐下,“午饭也没吃,我下去买些外卖上来。”
徐缓拉住任老师将要站起来的身子,“不要,不饿。陪我一下,这个地方……我害怕。”
任颉书反握着徐缓的手,“我刚刚定的外卖,我下去拿,一会就上来。很快的。”
徐缓想起任老师似乎也没有来得及吃午饭,他没吃午饭可以忍,但是任老师没吃的话很可能出事,他点点头,松开了手。
很快,任颉书就拿着外卖上来了。
走廊不允许用餐,他和任老师只好出去,到这一层的露天阳台上吃饭。
徐缓就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丢下饭盒,往病房门口去。任颉书见此,便也放下,陪他一起进去。
忽然,重症监护室里特有的声音响起,徐永全病房检测仪上的心跳开始拉出致命的横线。安静的ICU里突然又闹哄了起来,一群包裹严实的医护人员拥进不大的单人病房。
徐缓的腿一下子软了,扶着玻璃窗户,就开始往下滑。
就在他膝盖快要碰地时,身边一道高大的身影,强劲的手上有着无穷的支持力,像茫茫大海中的一枚灯塔一样发光。
眼泪滑了出来,他什么都做不了,像大海上的一块浮木。
季美芳回去了很久,迟迟没有过来,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只有剩下徐缓和任颉书两个家属。
一个医生走出来,“你是徐永全的家属?”
徐缓的身体直发冷,“是……”
医生说,“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又转身进了病房。
短短六个字,是徐永全的催命符,也是徐缓的判决书。
徐缓是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孩子,何况这么突然。他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季美芳的电话,他实在不敢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突然像是一股死亡之神的力量劈下来,把徐缓的整个灵魂都抽空了,他开始一刻不停息地重复拨打,直到医生为徐永全盖上通往天堂的白布,季美芳的电话都没能打通……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徐缓的肩膀上,他是那么无能,那么不堪一击。
医生走出来,给徐缓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天塌了,大雨倾盆而下,伴随滚滚雷声,刚过正午的天空略显黄昏老态,远空一片灰蒙蒙,连绿了好几个月的叶子,都开始发黄了。
短暂的夏天走了。
毫不留情。
市第一人民医院是公立医院,也是胸科手术做的最好的医院。
永全餐饮的创始人离世的消息瞬间传开,舆论就像悄悄溜走的夏天一样毫不留情。
很快,永全餐饮的几个元老都赶到医院,有来探望的、有来吊唁的,但更多的,都是来确认消息的真实x_ing的。
很多财经记者也拥在了门口。
赵义林第一个走了进来,看到了徐缓颓靡的样子,走过去,扶起他,让他坐下,“缓缓,别太难过了。下面的事就交给叔叔吧。”
见到赵义林进来,徐缓不管三七二一,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Cao,“赵叔叔,我妈的电话打不通了,我爸他……”
他说不下去了,甚至还没能接受这个消息。
赵义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你回去看看你妈,这里有我。”
徐缓到最后都没敢进去看他父亲最后一眼。
出了医院门,就被一群打着伞的记者团团围住,他们都高举着话筒,噼里啪啦地砸着各种尖锐的问题。每砸一次,徐缓的身体就像被刀划开一样剧痛一次。
任颉书凭借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徐缓护在自己的怀里,人太多,路太远,走得太艰难。
好不容易进了车子,还有很多锲而不舍的记者贴在车窗上说话。徐缓看着他们那一张一合的嘴,吐出的气在车窗上形成雾,手还不停地噼里啪啦地敲着车门车窗。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吗。
他们是不是指觉得他是徐永全的继承人呢。
车子呼啸发动,朝着一群人转了一圈,很有技巧x_ing地擦过刚刚凶神恶煞的记者,伴随一声声惊呼,任颉书穿过人群,开上了大道。
路途开始平坦,也少了一些龇牙咧嘴的人,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徐缓和任老师两个人。
徐缓一路默而不语。
任颉书手扶着方向盘,“季阿姨不会有事。”
徐缓没有回答。
一路无言。
到家,车子刚刚停下,徐缓就冲了进去。
家里和重症监护室一样安静,徐缓猛地打开母亲的卧室门,他看到,季美芳跪坐在卧室的圆形羊毛地毯上,床头保险柜抽屉掉在地上,抽屉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而季美芳就坐在那群东西上面,手里握着一张纸,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天黑了。
雨还没有停。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转折就要开始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但徐缓一点都感觉不到秋高气爽的味道,只觉得这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落地窗上,让他很压抑。
“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季美芳猛然回头,瞪大了眼睛望着徐缓,似乎不认识他。眼里还有未散尽的恨,从恨到迷茫,再到涣散,最后就像一片死水。